廂房並不偏僻，周遭卻顯得十分安靜，中庭此前應該是種著奇花異草的，如今卻全部枯萎，空餘冷香。
    “冰兒，吃午飯了。”
    嬴母輕輕敲響房門，裏頭沒有發出什麽聲音，她方才推開了門。
    李墨打了個寒噤，好久沒感覺這麽冷過了，但他還是朝著房間裏頭打量過去。
    陽光從窗戶傾瀉，塵暈在光中躍動，照亮了茶幾上方才下完的棋。
    小姑娘靜靜的坐在棋盤前，喜氣洋洋的紅裙，卻穿出了清貴和驚心動魄之感。
    小冰坨子臉蛋精致，帶著不屬於這個年歲的恬靜。
    尚未有那股仙氣，卻帶著縹緲的靈氣，若不是方才她睫毛輕輕顫動，當真會被誤會成個清貴的瓷娃娃。
    她回眸看來，眼底帶著一絲疑惑。
    “這是李哥家的孩子，你們見過的。”
    嬴母介紹著，將食盒打開來。
    小冰坨子似乎不記得他了？
    李墨若有所思。
    這時他們倆還隻有一麵之緣，若是記起他來的話，是不是說明她的潛意識在複蘇，夢也就會醒了？
    “冰兒，給你燒了你最愛吃的菜。”
    “娘，我不餓。”
    小姑娘的嗓音輕輕的，脆脆的。
    “你昨天就沒吃什麽東西。”嬴母擔憂道。
    小冰坨子點點頭，張嘴吃下了一口飯菜，旋即皺起了眉頭。
    隻吃了兩口，就緊緊閉上唇，不願吃了。
    “嬸嬸，這是誰和她下的棋呀？”
    李墨跳上了茶幾對麵坐下。
    “她自己與自己下的，家裏早就沒人下的過她了。”
    “那與我下一局怎麽樣？”
    小小李同學一臉高深莫測，清清冷冷。
    “？”
    她抬起眼眸，眼底的冰雪似乎停滯了飄落。
    呆呆小冰坨子.ipg。
    李墨心中莞爾，嬴冰小時候的模樣，別人看來，多半會覺得這小姑娘不太正常。
    但落在他眼裏，卻莫名有種反差萌，特別是發呆的樣子。
    可愛捏。
    “來嗎？我有一種新下法，連成五子就算贏，要不要來一局？”
    小嬴冰不言不語，小手卻收拾起了桌上黑白的棋子。
    看來冰坨子從小勝負欲就很強呢....
    嬴母有些吃驚，她還從未見過女兒主動對什麽事兒感興趣。
    但更讓她吃驚的是。
    十分鍾後。
    令圍棋大家都自愧不如的女兒，居然輸了！
    雖然下的不是圍棋，但僅僅是將棋子連成五顆而已，顯然更簡單。
    “厲害吧。”
    小李墨一臉大冰坨子味兒。
    小嬴冰微微眯起眼眸：
    “這個棋，先手的人一定會贏的。”
    “！”
    李墨微微後仰。
    他可是輸了好多把，冥思苦想才發現這事兒的，不愧是冰坨子，哪怕是幼崽版也依舊恐怖！
    “姐姐，吃飯。”
    小嬴冰下意識點頭，主動拿起了筷子。
    等菜吃到了嘴裏，她漂亮的眼眸方才失神了一瞬，似乎不太理解，為何自己聽他說吃飯，動作如此自然？
    嬴母驚詫的捂著嘴。
    女兒素來冷冰冰的，生了病之後就更是如此了，哪怕是對父母，也極少流露感情波動。
    如今竟....
    “嬸嬸，待會兒我可以和冰姐姐一塊兒出去走走嗎？”
    李墨不動聲色，心中卻是一喜。
    冰坨子的潛意識裏，還是記得他的。
    有效果！
    “冰兒？”嬴母用探尋目光看向女兒，語氣有些激動。
    女兒足不出戶許久了，再這麽下去，真怕憋出病來。
    “姐姐，帶我去玩一會兒。”
    小小李墨同學認真道。
    別說還真別說，李墨小時候雖然是私塾的混世小魔王，但模樣粉雕玉砌的確實可愛，哪怕是一臉認真的時候。
    “嗯.....”
    小嬴冰粉腮輕動，聲如蚊蚋的應了一聲，才小口小口吃起了飯。
    吃過飯後。
    李墨便第一個走出門外，門檻有點高，他還蹦躂了一下。
    小嬴冰放下碗筷，在娘親鼓勵的眼神中，提起了玫紅錦裙的裙擺，正要先站上門檻再跳下去，一隻手就伸到她麵前。
    她怔怔抬頭，發現沐浴著庭中陽光的小男孩兒，一臉笑容爽朗。
    “走啊。”
    “嗯。”
    小嬴冰一時晃了神，心裏還沒想好，身體已經率先給出了答案。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小手已經暖呼呼的了，被另一張大些的小手拉住。
    嬴母：“？”
    她就收拾了個餐具，又錯過了什麽？
    還有。
    冰兒居願意安安靜靜的，讓其他小孩兒牽著？！
    三人回到了熱鬧喧囂的祠堂前。
    “小妹肯出門了？”
    “我是不是瞎了？還是沒睡醒？”
    “嘶......你沒睡醒你掐我幹什麽玩意！”
    “她還是被別的小孩兒牽著出來的！”
    “那是李家小子吧？”
    別看冰坨子小，在嬴家的輩分卻不低，和她一輩的，有的孩子都與她差不多大了。
    外麵的嬴家子弟，見到從庭院中出來的兩人，都擦了擦眼睛，也都對這個小妹有所耳聞。
    如今見她出來了，簡直比過年還熱鬧。
    “相公，你快看。”
    “嗯？”
    嬴胥良正與友人攀談，結果一回過頭去，卻見手牽手走出來的一對小家夥。
    還跟金童玉女似的。
    女兒肯出門了是好事。
    但都說女兒是爹爹的小棉襖，可他的小棉襖不僅漏風，還是冰做的。
    掰掰手指頭，三天和他說話都不超過十個字兒呢，而且女兒的冰雪聰明，時常令他這個當爹爹的感到智商被壓製。
    如今竟被別家小子牽著，一臉恬靜乖巧？
    老父親心情複雜，興奮又莫名夾雜鬱悶。
    “嬴叔，怎麽了？”
    小小李墨同學拉著嬴冰站到夫妻倆麵前。
    不知怎的，被嬴叔的眼神看著，他有點緊張。
    “沒事兒，你們玩兒去吧，別跑太遠了。”
    “.....”
    看著熱鬧的嬴家祠堂前，李墨嘴唇闔動，終究隻是點頭應了聲好。
    今晚贏家祭祖的時候，所有人都會死。
    可他一個小孩兒，大過年的說這些喪氣話，誰能信？不被趕出去就是好的了。
    而且。
    這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