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次輕薄,賠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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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傳,妖界三殿下慕憐風流成性,自家府中後院置佳麗三千,竟比其父現任妖皇的後宮還要多上三倍。
    人口皆傳三殿下夜夜笙歌,沉迷女色,荒淫無誕,真真是半分也比上他那兩位能幹的兄長,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風流人物,卻憑著他那一張逆天的容貌,贏得了無數妖界女子的芳心,一時無兩。
    相傳有無數閨中女子對著三殿下的畫像相思成疾,亦有女子隻因三殿偶然之間的一回眸,一流連,便被勾去了魂魄,自那之後便再無凡塵男子能入她眼,最終隻能落得個終身不嫁的地步,為其殉情者之數自不必說。
    一時間,一眾女妖隻為能見三殿下一麵而爭得頭破血流,以能入三殿下之眼為榮,更以能被三殿下收入後院為祖上八輩子留下來的福蔭庇佑。
    妖界幾位德高望重的大長老每每聽及此中諸事,皆不禁捶胸頓足,痛恨不已,隻道:“實乃世風日下,妖心不古啊!”
    話說三殿下慕憐從不將此事放在心上,更不必提對此改正了。自聽說這幾年間人妖兩界結界鬆動,便一直有心去人界逛逛,順便尋覓尋覓有無知音女子。
    說實話,慕憐似乎著實是有意將風流成性這一作風貫徹到底了。
    可如若有人將他偷溜到人界這一消息告訴妖界的那些長老們,那一群食古不化的老家夥定然又要一頓捶胸頓足,另則再對慕憐念一通大道理。
    一想到此就腦仁疼,慕憐也是考慮到這種情況,才草草在人界閑逛了兩天,便匆匆要過滄瀾山回妖界去。
    這夜也是緣分,在人界晃蕩這幾天並未尋得什麽麗姝,偏偏在這往前跨一步便是妖界的最後時刻,讓他遇見了這般兩界罕見的絕色。
    慕憐輕輕將她抱起,在附近尋了片空地,給她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讓她半臥在一根橫倒在地上的枯樹幹上,他在旁點了一堆篝火,映著火光觀其容貌,更覺美豔動人。
    若是能將此等尤物拐帶回府中,那他當真是不虛此行了。
    慕憐看她身上血跡斑駁,頗為狼狽,心裏兀自琢磨:看這美人兒模樣,應當是中了這林間妖獸的妖毒才至昏厥。
    相較於妖界之中的各路大妖,滄瀾山周邊的妖獸都算不上半分名號,妖毒自然也不會來得太過猛烈,當然,這是放在妖身上的效果,至於施在弱小的人類身上會導致怎樣的後果,他卻籠統得沒有概念。
    但現如今看她昏睡的模樣還算安穩,他倒是鬆了口氣。
    當務之急是先找些水,為她清洗一番,繼而找出傷口清理妖毒,況且待她醒來後可能還會要水喝。
    慕憐將身上披著的白色外衫脫下無不細致地蓋在她身上,生怕一不小心便驚醒了這正在沉睡的人兒。
    隨著以他為中心散發出的層層威壓,不消片刻,附近潛伏觀察的妖獸盡被驅散。
    走時他隨手在周圍布下了一層結界,待這一切安排妥當,自放下心來去尋找水源。
    綻雲昏厥之中,耳邊恍惚響起了涔涔鈴音,眼前濃霧繚繞,隱約間隻能瞧見前方的一抹六角小亭,角簷上掛著紅串珠鈴,隨風搖蕩,乎如天籟神音。
    不多時,霧漸散。
    隻見朱欄綠瓦,滿地金磚。鏤空楣,花梁頭。簷枋上雕撰著形貌各異的雪色梨花,亭旁簇擁著綠草鮮花。百步之外便生著一圍翠竹林,臨水雲亭,亭外白幔紗帳隨風舞動,恍若迷蒙仙境,這兒向來都是個極為雅致的去處。
    此時,綻雲不知為何她會來到這個地方。
    從前聽侍兒們說,這兒是君澤專門在宮裏為她辟出來的一處修煉之所,雖說地處有些偏僻,但卻是個無人打擾的、靜謐的好去處,不知是因何種緣由,這裏四季長春,鳥語花香,有蝶兒翩舞,有鶯兒作伴,她並不寂寞,她很喜歡這個地方。
    她有時進宮,便會被君澤留在宮裏十天半月,宮裏就順便給她騰出了一方寢殿,隻是她不常在那裏,她常常會待在此處,隻因宮裏其他地方她也不曾去過,自然也不知道該怎麽走,便是這片竹林,也很難走得出去,似是被人設下了層層迷陣,她隻當她是不識路徑罷了,畢竟這竹林內外野徑眾多繁雜,她找不著路也是情有可原。
    既然走不出去,那索性便不出去了,反正她向來不是那般執著的人。
    到了晚間,君澤便似是得了空閑,每每會來這裏尋她。
    有時,他會和她對弈一局;有時,他會饒有興致地為她作一幅畫;有時,他便教她幾個術法招式;亦有時,他會撫琴,她便在旁試著吹簫諧音……
    大多時候便是默默地坐著品茶,綻雲都會覺得饒有趣味。
    再晚些,君澤便會引著她回到自己的那處寢殿。
    雖然每次出去的路徑似乎都不大一樣,卻總能回到本來的位置。
    當下,綻雲雖心有困惑:怎的來到了這處?但還是如往常一般,徐徐過去了那方亭間,紗幔半掩,飄蕩之間,掩映之處,似乎出現了一個極為熟悉的身影,耳邊恍惚也響起了泠泠琴音,與銀鈴之聲交雜相和。
    那人雖背對著她,但隻一眼,她便認出了他。
    今日的他,似乎與往日有所不同,隻見他身上隻穿了件寬敞鬆散的白色綢衫,披散在背脊上的黑漆長發迤邐於地,不若從前每次見到他時的那般,打扮整齊,合乎規矩。今日反倒多了分隨意,少了絲拘謹。
    但聽琴音漸變鏗鏘犀利,聲調雜亂,猶如夏日急雨,亦如戰場廝殺,便是連那撫琴之人也漸變癲狂之態,指尖於弦上亂舞,身形大動,不若從前他彈琴時的那般優雅從容。
    綻雲默默走上前來,在亭中白玉石桌上自顧斟了杯茶。
    方一杯斟完,便聽見鏗鏘一聲,耳鬢呲呀,如短暫裂帛,琴弦乍斷!
    方才還如風雷交加般的曲奏乍然停歇。
    空氣霎時凝滯,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默。
    小風不斷,吹得竹葉沙沙作響,紛繁落葉如急雨下,偏就亭前一點湖泊,沒了以往的魚兒跳躍,鳥兒翻騰,便連層層漣漪也不曾有,平靜得好似結了層冰霜。
    似乎過了很久,但似乎才過了一瞬。
    那人沉聲開口道:“你回來了。”並非發問。
    綻雲沉默片刻,神之所至,似乎想起了些什麽,她眼下好像不應該在這裏,迷茫中,隻淡淡回了聲“嗯。”
    她捧起方才斟的那杯茶,正欲給他遞過去,卻見不知何時,他已站起身朝向了她。
    君澤不愧貴為九州太子,他天生就生得一派正氣,讓人一看便覺得他是個正人君子。
    君澤生得很是好看,白淨麵皮,劍眉鷹目,不論是相貌還是修為皆為人中之翹楚,許是從小飽讀詩書的緣故,讓人覺得他天生的氣韻裏便是溫文爾雅、驚才風逸的。
    單說這九州都城-郢城裏想要嫁給他的女子便數不勝數,而綻雲身為九州聖女,甫一出生便注定好了是要嫁給他的,似乎這便是幾世修來的好福分,讓無數閨中女子羨煞不已。
    君澤此時衣襟半敞,胸前的肌理若隱若現。都說貴族男子中多是文弱,可這個詞放在君澤身上顯然不大合適,他雖有文氣,卻並不文弱。
    綻雲往前遞了遞茶盞,但君澤卻似乎並未瞧見,眼神越過它定定地盯著綻雲的眼睛,他神色淡淡,眼中似懷有一絲悲憫,便像是心懷慈悲之人俯瞰天下蒼生一般,這樣的神情讓綻雲感到十分陌生,心中浮生起淡淡的悲涼,這樣的感覺讓她很不舒服。
    君澤一直以來對她都是極溫和的,即便他不笑,綻雲心裏也是能感覺到他是有溫度的。
    而麵前這人,卻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不容她多想,下一刻,君澤右手當中便幻化出了一把利劍,寒光凜凜,劍氣森森。
    綻雲知道,此劍乃是君澤的佩劍,名喚辻步,亦作十步,意為人生路上,如遇抉擇,難斷,十步則斷!
    這是口極好的寶劍,據說是把仙劍,是君澤的師父,那位仙人自仙界取來贈予他的。
    眼前的君澤緩緩舉起寶劍,劍尖過出,劃出了一道湛藍優美的弧線,最後鋒芒直指的,竟然是她!
    “哐當”一聲,似是茶盞掉落,碎裂在地之聲。
    刹那間,雲霧頓生,繞於亭中。
    眼前,腦海,唯餘下那雙透露著無情與決絕的眼睛……
    附近燃燒的篝火“劈裏啪啦”幾聲乍響,綻雲驚得立時睜開了眼睛,神思回鑾,但見近在眼前的兩顆淡黃琥珀眼珠,放在那雙細長妖嬈的眼眶裏,反倒充滿了極致的魅惑,下一瞬,感受到唇上傳來溫潤濡濕之感,隻覺得陌生。
    慕憐乍一看見綻雲睜開了眼睛,原本就有些心虛,此刻受了一驚,便要退卻,但看見綻雲睜開的這雙眼睛,居然是一雙血瞳,震驚之餘,卻見這雙眼睛竟是一眼便可望見底的清澈幹淨,即便此刻她麵上浮現出的淡淡的懵懂迷茫,也無絲毫影響,反倒是顯得愈發單純可愛,慕憐自詡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以往至今,他也算是遍閱佳人無數,可眼下瞧見了這樣一雙幹淨的眼睛,也不由地怔了一怔。
    可就在這一間隙,綻雲忽然反客為主,咬緊牙關使勁兒往那枚唇瓣上一咬,霎時,新鮮的血腥擴散在兩人的口腔當中,綻雲放開了他,自顧在自己的舌尖上一咬,兩方血水交融。
    慕憐自認為是千辛萬苦、跋山涉水尋了這些清水回來,之後又為她清洗了一番,可到了清理妖毒的關鍵時刻,他卻頓住了,思考了半晌要以何種方式來為她引出那妖毒,他檢查過了,雖說那傷是傷在了腿上,用個基本的法術便可引出,可他卻總覺得哪裏不妥,於是思來想去,最終自以為是想出了一個好點子,便是他主動舍身為她引出那妖毒。
    雖然按道義上來說,他此舉是趁人之危,占了女兒家的便宜,可他自有他的道理,便是此番作為也算是安慰了他這番勞苦。
    可看眼下沿著下巴血流不止,反倒是成了偷雞不成蝕把米。
    慕憐一手撐著樹幹,兩人近距離地麵麵相覷,絲毫不顧及各自口中已然血流成河,就那般盯了半晌,慕憐方才咬牙切齒的說道:“美人兒,你還真是烈性,你既然不願意從了小爺我,同我說一聲便是了,我雖不是正人君子,卻也不是什麽宵小之輩,自然不會趁人之危,強要了你這樣的弱女子,你又何必傷人傷己呢?”
    雖說方才的舉動確實是趁人之危,可慕憐想著口頭上總要理直氣壯些,這樣方才不會顯得自己心虛理虧。
    誰知綻雲根本沒心思去理會他,正在他說話的這一會兒工夫,暗自念下了一道咒印。
    不消片刻,便已完成。
    慕憐原本是打算向她討個道理,可卻頓感體內五髒焚燒,這莫名的痛感來得突然,他身形一踉蹌,手下差點兒支撐不住,直欲就此倒在綻雲身上。
    他眉頭緊皺,呼吸漸漸急促,額角浸出了細密的冷汗,他一隻手使勁兒攢住了自己的胸前襟領,另一隻手五根尖銳的指頭深深掐進了綻雲背後靠著的枯幹裏。
    過了片刻,那由內而生的痛,似乎並未有停歇的趨勢,反而愈演愈烈,慕憐有些支持不住,疼得身子一陣陣瑟縮,幾欲暈厥,可此刻神思卻分外清明,許是痛極而生,恍惚之間似是捉住了一處事中端倪,莫非是方才那血,她利用它做了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