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州聖女-皇甫綻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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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說九州大陸,每過五百年便會誕生一位聖女,聖女乃天選之人,是人世間最接近神的存在,她的肩上擔負著守護天下蒼生的使命,她是為此而生,也必定為此而亡。
    中州之地,世代為天子所居,天家手中掌握著尋找出九州聖女的秘法,能測算出聖女降生之時及降生方位,聖女出生之後,無論其身份高低貧賤,皆會與君天子定下姻親,成為九州的皇後,隻因天家堅信,君家與聖女的結合乃是天定的姻緣,也隻有他二人所誕出的子嗣,方為真正的天選之子,是謂天子。
    現如今五百年一輪轉,聖女再度出世,天家命太卜測算出,其投身之所乃是九州三大世族之一皇甫家族。
    而預定的聖女出生之日,果見天生異象,烏雲滾滾,風雷大作,隱有霓虹現於雲間,一時驚動了整個九州大陸。
    那一夜,皇甫家直係嫡女卿華郡主誕下一女,賜名曰皇甫綻雲。
    綻雲甫一出生,身體裏就蘊含著強大的法力,不用修行便已然勝過了千萬人,他們說那是天生神力。
    綻雲打從記事起,便被人關在了一個四四方方的院子裏,沒有人陪她說話,也沒有人陪她玩耍,更沒有人來看過她,如果不是三餐飯食都會從門縫兒裏遞進來,她都要懷疑自己這個人是不是真的存在著。
    沒有人來放她出去,她便隻能一直呆在這個院子裏,那時,她還沒有產生過要離開那裏的打算。
    有時候,她會把耳朵貼在門後,聽著從外麵傳進來的聲音,他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這裏邊兒關著的可是五百年一現的九州聖女……”她每聽到一回都會仔細地想想:關在這裏麵的好像並沒有別人,就隻有她一個,莫非她便是那什麽九州聖女?她不知道九州聖女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名號,但聽起來應該是很尊貴的,可如果她真的是聖女,他們為什麽還要將她關在這裏呢?她想到的唯一的可能便是:以前的聖女也都是像她這樣被關起來的。可若當真如此,那做九州的聖女著實不是件好事,反倒是件大大的壞事,如果有選擇,她絕對不要當這個聖女。她是這樣想的。
    又過了幾年,終於有人來和綻雲說話了,來人是個生得很漂亮的女孩子,其實她從小就沒怎麽見過人,也不知道“漂亮”究竟是個什麽樣的概念。之後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她才想通了這件事:之所以覺得她漂亮,或許是因為在她的臉上能找到幾分熟悉的感覺吧。她時不時過來踹踹門,跟她說兩句話,一開始她說“太子殿下是我的,你可莫要肖想……”後來她說“太子殿下是不會要你的,你還是趁早死心為好……”她聽來聽去,覺得她說的都是一個意思,那就是讓她死心,可是,心又該怎麽死呢?她想不通。
    女孩口中說的最多的一個詞匯就是“太子殿下”,她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個什麽東西,但既然女孩兒來向她討要,那一定是女孩兒沒有她卻有的東西,可她耗盡腦汁也想不出她曾有過什麽東西,她想如果女孩兒想要從她這裏得到什麽東西,她都會給她的,因為女孩兒是第一個主動來找她說話的人,是她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她很開心,她想要回報她。她想將這些話都告訴女孩兒,可女孩兒總是沒說幾句話就走了,隨後的幾次也都是這樣……直到後來,她才發現,她是不大會說話的。
    又過了幾年,這個院子的門終於被人從外麵打開了,陸陸續續進來了好些人,綻雲有些害怕,因為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人,她們二話不說,就服侍她梳洗打扮了起來,期間沒有人和她說話,但是她從麵前光潔的銅鏡裏發現了她和其他人有一些細微的差別,因為她的眼瞳是紅色的……
    這次打扮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她穿了一身白色的紗裙,照了照鏡子,覺得應該是美的。之後有人給她戴上了白色帷帽,將她的臉遮得嚴嚴實實的,她有些不明白,化了這麽美的妝,難道不是為了給別人看的嗎?為什麽還要刻意遮起來?她心中疑惑,但是她沒有多問。她跟著領路的人第一次出了院門,接著出了重重厚重的宅門,這是她第一次出來,也是第一次走了這麽遠的路,她有些開心。她被引上了一架很奢華的馬車,之所以感到奢華,是因為它通體都是金光閃閃的,是太陽的顏色。她不知道這是要去哪裏,她稍微有些拘束,因為這些對她來說都是極為新奇的事物,她不大習慣。
    馬車後來行進了一座古典厚重、富麗堂皇的宮城裏,她被人帶進了一座開著很多花的花園裏,過了許多年後,她仍依稀記得那裏的花真多啊,一進到裏麵,似乎是進了一座百花園,五彩繽紛的蝴蝶在花叢之間圍繞著她翩飛起舞,那年的風景很美。
    沒過多久,她見到了一個男孩子,那個人一上來就對她動手動腳的,他打掉了她頭上戴著的帷帽,帷帽掉進了花叢裏,打落了許多鮮嫩的花瓣。她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她有些生氣,她平生第一次生了氣,她瞪著他,隻看到麵前那個始作俑者正呆呆地望著她,似乎整個人都傻了……
    後來她才得知他是九州的太子,是她未來的夫君,他的名字叫君澤,這次也是他召她進宮的。這幾年她的舌頭雖是靈便了很多,隻是還是不大會說話,或者,也可以說是她不喜歡說話。她不知道他為什麽要突然召見她,她也沒問。她發現他也不是個特別愛說話的人,於是他們兩人就這樣沉默地一直坐在涼亭裏喝茶,喝了一下午的茶,臨走時,他又賠給了她一頂新的帷帽,她方才舒心些。
    後來君澤經常召綻雲入宮,時日一久,綻雲便從他那裏學到了很多新奇的東西,比如讀書、寫字、下棋、修煉法術……綻雲打心底裏佩服他,覺得他是個無所不能的人物,隻不過她不大會誇人,君澤有時倒是會誇她學東西學得很快。
    自那次進宮以後,府裏似乎便不再拘束綻雲於一屋一瓦之間,綻雲日常行動便自由了許多,她在府中見到了很多和她年紀差不多大的公子郡主們,自然也見到了皇甫家的家主。雖然府上的下人們也都喚她作郡主,但是家主卻並不是她的生身父親,而是她的舅舅。她自然也見到了當初那個主動來和她說話的女孩兒,她是家主的第三女,名叫皇甫安歌。
    後來又發生了一件事,這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
    九州之上多有修仙門派,修仙人士更是遍布九州,各個仙門中人到了一定年紀,都會去各大仙山上捕獲一頭專屬於自己的靈獸,用以增加輔助。
    首陽山是整個九州最大的一座仙山,山上珍奇異獸無數,山的外圍更是被仙人設下了禁製,防止靈獸出山,禍害山下村民,據說山頂達到了無人可知的高度,更甚之,有人說山頂之上浮有祥雲,可踩之去往天界。綻雲向來不信這種無稽之談,隻因幾千年過去了,至今也沒聽見過說有人去過那人界之外的。
    綻雲也到了捕獸的年紀,雖然她並沒有加入過哪個修仙門派。
    是君澤帶她去的,身邊並沒有旁人跟著。
    聽說君澤的師父很厲害,是月崖峰上的一位仙人;聽說與君澤簽訂契約的是一頭麒麟獸,乃是神獸;聽說君澤是九州大陸新一代的佼佼者,是個很厲害的人物。綻雲想,自己能跟著他學習,應當也是不虧的。
    他們很快便進入了首陽山,這座綠樹叢生的山大得看不到邊,高得看不到頂。君澤說越往上,靈獸的品級越高。品級這個東西好像是間接地指代靈獸的本事年歲,有十年的、百年的、千年的、萬年的、十萬年的,乃至百萬年的,年歲越長,本事越大。況且又珍惜又有本事的靈獸多是生活在上層,以致於很多人都是盡量往上爬,可如若以自己的本領降服不了靈獸,那也隻能淪落為它們腹中亡魂,這是一個立於九州之外,較九州更為弱肉強食的世界。
    君澤和綻雲到了一個很高的地方,發現了一隻千年的風狸獸,君澤讓綻雲活捉住它,讓它當綻雲的靈獸。綻雲捉住那隻獸並沒有花費多少力氣,隨後遵照君澤的指示與它簽訂契約,人與靈獸之間大都簽訂的是血契,隻需兩者血液混合,再施以一種特殊的古老流傳下來的咒法便可,目的是讓獸衷心臣服於主人,定下此契,主人與獸互不背棄,此生相付。綻雲將每個環節都好好地照辦了的,可那獸不肖片刻,竟爆體而亡,綻雲有些灰心,可君澤說還要再試試。
    不過片刻,日落西山,已經不知試了幾百頭獸,最後一頭十萬年的靈獸在兩人麵前爆體而亡,血花四濺,綻雲的瞳眸在朦朧的血氣之中發著幽幽的光,君澤早已變了臉色,暗沉沉的如同這暮夜,他緊擰著眉毛,眼裏再沒了從前的溫柔,隨之而來的是化不開的、濃稠的愁緒,夾雜著絲絲厲色,不知他在想些什麽,綻雲試探著小心翼翼地呼喚他的名字:“君……澤……”隻是有些生硬,因為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吼道:“夠了!”綻雲有些害怕,不敢看他的眼睛,這是他第一次這麽大聲地和她說話,她想他應當是生氣了,可是她又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讓他不生氣。
    此事過後,君澤再沒有召過綻雲進宮,但綻雲有時應中宮召見,偶爾還是能遇見君澤的,隻是他變得和別人一般無二,不再和她說話了。但似乎某些方麵還是如從前一般:淡漠和高高在上。綻雲這時才發現,他和她之間始終隔著一層叫作疏離的紗……
    綻雲在家中呆了很長一段時間,族中的一些小孩子有時候會來到她的院落,在院外嘲笑她是怪物,但當她出來時,那群小孩子便被嚇得四處逃竄,從他們眼裏透露出的一種情緒,綻雲知道,那叫作恐懼。她回想了以往的人,似乎每個看她的人眼裏多多少少都有這樣的東西,隻有君澤是不一樣的,隻有君澤是不怕她的。
    她仔細想了想君澤為什麽會生她的氣,原因好像就隻有一個,那就是她沒法子和那些靈獸簽訂契約。她為了不讓他生氣,也是為了向他證明她和別人並沒有什麽不同,她必須要找一隻獸定下契約才行。於是她離家出走了。她知道君澤的獸是神獸,那她也找一頭神獸好了!隻是她幾乎踏遍了九州,也沒有找到有任何神獸的蹤跡,聽人說神獸生活在天上,輕易不會下落凡間,隻是她飛不了那麽高,也不知有何途徑可以去得天上,便隻得作罷。
    之後她偶然聽聞滄瀾山一代近幾年有許多妖獸出沒。
    滄瀾山脊設有強力的結界,分隔了人妖兩界,據說是天上的神仙早在千百年前便設下了,經年日久,結界鬆動,有許多妖或是妖獸越界過了來,這也是現今天下不太平的一個重要原因。她想即便是妖獸,那也是獸,她可以去那裏試試看,於是便來到了這絕北之境,滄瀾山附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