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蒨這話落到陳霸先耳朵裏不免有些刺耳。
    他口中的什麽失而複得對於自己來說是一場賭博，可代價卻是陳霸先的親生兒子喪命，雖然陳霸先最終決定不殺陳蒨，但心中未免還是有些芥蒂。
    虎毒還不食子，更何況陳霸先跟陳昌之間雖然算不上父慈子孝，但好歹也是自己生下來的骨肉，再加上陳昌是陳霸先麾下目前為止唯一一個能力、年齡都合適的儲君，結果就這樣被視如己出的陳蒨給弄死了，這當然會讓陳霸先心中怨恨。
    而在聽完陳蒨的話後，陳霸先剛剛的笑容也消失了，但他還是強壓下心中怒火，隻是淡淡的說道：“失而複得很好，既然你覺得自己有能力，當初為什麽不跟朕說呢，何必鬧出這天大的禍端，搞得朕裏外不是人，讓我南陳成為整個九州的笑話。”
    不帶一絲情緒的話，落在陳蒨耳中卻是刺耳得很，但他卻是低著頭說道：“即使說了，他不會讓，陛下您也不一定會讓，既然如此，不如就讓兒臣背負這罵名，如此一來對陛下，對兒臣，對整個南陳都好。”
    陳霸先沒有再追問什麽，實際上陳蒨說的很有道理，就算陳蒨盡力爭取，陳昌此人作為自己的兒子，他的性格陳霸先再清楚不過了。
    更何況父子情深，哪怕陳霸先更以南陳為重，但也不可避免在偏袒陳昌，要不然也不會在陳昌將周羅睺大軍覆滅，項羽進攻南陳這個消息傳回京城後，陳霸先便讓陳昌住在了象征儲君意義的東宮當中。
    事到如今，陳霸先也開始慢慢接受了自己親生兒子和自己侄子同室操戈的事實，剛剛那番話也是陳霸先最後一次考驗陳蒨，從這些話完全可以看出陳蒨此人的不擇手段。
    但恰恰就是這樣的不擇手段，反而是如今南陳所急需的。
    如果是陳昌登基，陳霸先可以預料到如今的南陳將再無機會。
    “看完這些戰報，你可有什麽想法，都說給朕來聽聽吧。”陳霸先直接將話題轉移了過去，朝著陳蒨問起了他對於南陳局勢的看法。
    陳蒨作為皇帝在曆史上能夠排名第幾，這個問題實際上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畢竟在曆史上陳蒨攏共就在位六年，時間實在是太短了，而且文韜武略方麵也隻能說是平平。
    但無論如何，他可以在侯景之亂後穩住局勢，用寒門壓製世家門閥，又可以運籌帷幄，剿滅國內叛亂，擋住北齊，從這些方麵來說，陳蒨應該算得上第三檔次的守成君主，如果他能夠在皇帝這個位置上多坐個幾十年，未嚐沒有衝刺第二檔次的機會。
    可能略有不如陳霸先，但總比陳昌這個人要好得多，所以在麵對陳霸先的提問時，陳蒨總是能夠巧妙應對，這也是為什麽陳霸先一開始打算立陳蒨為儲君的原因。
    聽著陳蒨一連串的分析，陳霸先止不住的點頭，陳蒨對於南陳如今的局勢已經有了十分透徹的看法，就這一點，陳昌拍馬不及。
    怎麽說陳霸先也是陳昌的老子，他對自己這個兒子究竟有多少能力還是很清楚的。
    “那麽你認為，如今我南陳想要破局，究竟該怎麽辦？”陳霸先追問道。
    說實話，分析出目前南陳的局勢並不算什麽，整個朝堂上稍微有些能力可以立足的都可以誇誇其談一番，但現如今陳霸先最想要的是如何能夠解決如今南陳的窘境。
    不說究竟能不能解決，就光是提出這個想法都是十分艱難，最起碼陳霸先到目前還沒聽過麾下文武大臣有這個提議。
    麵對陳霸先這番問題，陳蒨也是陷入了沉思，實際上如今南陳確實跟死局沒什麽區別，甚至北、南、西這三處地方任意一處失利，牽一發而動全身，南陳恐怕也要選擇遷都了。
    陳蒨這一思考便是半晌，陳霸先也不去催促，而是專心致誌看起奏折來，雖然這些奏折一半是壞消息，另一半則是明顯粉飾過的假消息。
    “怎麽樣，你可有什麽應對之法？”當陳霸先將奏折全部看完後，眼見陳蒨依舊一言不發，神情嚴肅，陳霸先淡淡的問道。
    “嗬。”陳蒨苦笑一聲，隨後對著陳霸先說道：“啟稟陛下，此處死水，兒臣能力不足，難以盤活。”
    陳蒨這也是實話，南陳的局勢壞到透頂了，三麵被攻打，國內又接連遇災，百姓雖然不至於民不聊生，但在外敵的壓力下肯定不會好過，畢竟那幫貪官汙吏可是一直在的。
    如此一來，揭竿而起者有，占山為王者也有，國內的局勢也在一天天變壞。
    內憂外患之下，陳蒨隻覺得十分棘手，完全不知道應該從哪方麵入手。
    而此時，陳霸先卻突然提起了別的事情：“你現在也是太子儲君了，南陳的一些情況還是要告知你的，首先就是我南陳的兵馬還剩多少。”
    聽到這，陳蒨眼前一亮，兵權永遠都是最重要的，尤其是對於目前的南陳來說，隻要有兵在手，哪怕是占據一方之地都可以。
    對於如今南陳究竟還有多少兵馬，恐怕也就隻有這位皇帝陳霸先清楚了。
    實際上原本的南陳兵馬可以說有近二十萬之多，但在這幾個月裏麵卻是連番消耗。
    有死在魏齊聯軍手中的，有被楚國殲滅的周羅睺大軍，有吳國一戰定乾坤，重創新德慶所部，還要算上被楚國、吳國攻城拔寨覆滅的諸多士卒，甚至還有被陳蒨設計害死的一兩千精銳禁軍。
    這麽看看，貌似南陳陷入戰爭泥潭以來，好像是連戰連敗，壓根就沒有打勝仗的時候。
    而經過這麽長時間的損兵折將，目前南陳還剩下國都這邊尚有數千禁軍，新德慶、侯安都駐守的天井關大概還有兩萬人不到，吳明徹、周文育這邊也有將近三萬人，而防範魏齊聯軍的南陳東邊則還剩下兩萬兵馬，周弘正麾下大概也有一萬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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