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回來之後，李諾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雖然他不用像嶽父大人那樣，每天必須按時去衙門，但即便是在家，他要做的事情也不少。
    在趙國的時候，他隻負責提供想法，以及解決一些棘手的問題。
    具體實施上，六公主會安排的麵麵俱到。
    但在大夏，他沒有這樣的得力助手，所有事情都需要親自把關。
    這些事情關乎國計民生，早一日實現，百姓便能早一日受益。
    一年之前，他隻想顧好自己的小家，如果能順便為百姓做些事情，當然再好不過。
    但現在，或許是受浩然之氣的影響，他的想法，也在不知不覺的發生變化。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這九個字，不僅是儒家弟子對自己的要求，也是儒家的修行綱領。
    從自己到家國天下，層層遞進，隨著地位的增長，修為的提升，會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推動他們一步步的實現這些目標。
    李諾的家庭，毫無疑問是幸福的。
    而在達到“齊家”的條件之後，體內的浩然之氣，則會迫使他向著下一步“治國”的方向邁進。
    但這樣一來，陪佳人和安寧的時間，自然就少了。
    鳳凰的及時回歸，完美的解決了李諾的這一煩惱。
    她多才多藝，能陪佳人賞花，給安寧彈奏曲子，和慕兒和凝兒玩耍，伊人和她有說不完的話，她能很好的調節家裏的氛圍，在沒有鳳凰的情況下，伊人根本無法融入佳人和安寧之中。
    看著她們四個人在湖心的小亭有說有笑，李諾回到書房，繼續編寫新版本的醫療手冊。
    在大夏進行徹底的醫療改革，要比在趙國難的多。
    目前，他們雖然用暴力的方式，殺雞儆猴，迫使另外幾大世家讓出了一部分利益，但也僅限於長安。
    長安之外，《醫療法》很難推行。
    距離長安越遠，朝廷對於官員的掌控力就越小，當地官商沆瀣一氣，欺上瞞下，又有世家庇護，朝廷頒布的律法，很難得到貫徹和落實。
    隻要世家之患一日不除，變法就永遠不可能成功。
    李諾寫了一會兒，一道身影從外麵走進來。
    李諾放下筆，站起身，微笑道：“好久不見了。”
    鳳凰走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會兒，然後道：“半年不見，你和以前，好像有些不太一樣……”
    李諾詫異道：“哪裏不一樣？”
    鳳凰搖了搖頭，說道：“說不上來，但就是感覺不一樣了。”
    雖然他的身材和樣貌都沒有發生什麽變化，但身上的氣質，卻和以前不同。
    以前的她，更多的是被他的才華所吸引。
    但現在，他的身上則多了另一種讓人親和的氣質。
    李諾猜想，應該是因為浩然之氣的原因。
    身具浩然之氣，天然可以給人一種親和感。
    鳳凰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回頭看了看外麵，問道：“伊人拿下了？”
    李諾道：“多虧你了。”
    和伊人確定心意之後，李諾才知道，如果不是鳳凰，她可能已經離開長安，一個人回三清宗，又或者浪跡天涯了。
    是鳳凰一直在她身邊開導安慰，才讓她慢慢轉變想法。
    鳳凰輕笑一聲，說道：“不用客氣，伊人是我朋友，而且又那麽好，我當然希望她能幸福，對了，你們準備什麽時候成親？”
    李諾道：“還不知道，但可能要到明年了。”
    伊人想要一個無比盛大的婚禮，這個要求，隻有女皇能夠滿足她。
    聽李諾解釋之後，鳳凰想起一事，又問道：“我聽長安的百姓說，你和趙國女皇……”
    李諾擺了擺手，說道：“沒有的事，我和女皇的關係，就像和你的關係一樣……”
    鳳凰露出失望的表情，說道：“我們認識了這麽久，經曆了這麽多，原來在你心裏，我和你晚一年認識的人，沒有什麽兩樣……”
    她雙手抱胸，瓊鼻微微蹙起，語氣中也有一絲淡淡的幽怨。
    李諾認識鳳凰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見她露出如此小女兒之態。
    他連忙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鳳凰俏臉上忽然綻放出笑容，說道：“逗你玩呢，別當真……”
    李諾心中悄然鬆了口氣，鳳凰可是他的定宅神針，她如果也開始吃醋，整個家裏還不得亂成一鍋粥？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或許會更忙，李諾看向鳳凰，問道：“未來幾個月，你應該不會離開長安了吧？”
    鳳凰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應該不會，你問這個做什麽，不舍得我離開嗎？”
    半年不見，李諾自己變沒變不知道，但鳳凰一定是變了。
    她以前就不會這麽和他說話。
    不過，現在的鳳凰，倒是讓李諾覺得更有趣一些。
    他笑了笑，說道：“沒有你，佳人和安寧會很無聊，還有伊人，你不在的時候，她不知道念叨了你多少次……”
    鳳凰挑了挑秀眉，用一雙勾人的眼睛看著他，問道：“就隻有她們嗎？”
    李諾被她看的有些臉紅，目光下意識的躲閃開來，說道：“好吧，我也舍不得，畢竟這麽久沒見了，而且，這些日子朝廷有很多事情要忙，我希望你能幫我多陪陪佳人和安寧她們……”
    明明他已經是有兩位娘子，身經百戰的過來人了，但被鳳凰這麽看著，就像是什麽都沒經曆過的新兵蛋子，甚至不敢和她的目光對視。
    好在鳳凰並沒有繼續逼迫，隻是對李諾嫣然一笑，說道：“你是朝廷棟梁，專心忙朝廷的事情，造福百姓就好了，家裏一切有我……”
    看著鳳凰離開的背影，李諾心有所感。
    修身齊家，他能做到“齊家”，鳳凰至少有一半的功勞。
    非親非故的，她為這個家，付出了太多太多。
    寧心園內。
    鳳凰回來，最開心的，自然就是伊人了。
    她雖然不像之前那樣仇視宋佳人和李安寧了，但和她們也沒有什麽話要說，即便家裏還有李諾，可女子的有些話，隻能和女子說。
    教凝兒練功之前，她就和鳳凰約好，晚上兩個人要一起睡。
    又和佳人安寧聊了一會兒，鳳凰離開寧心園，回到玉音閣。
    如今的玉音閣，早已取代樂來樓和天音院，成為長安最頂級的樂坊，其中的樂師，無一不是身家清白，技藝高超的美人，往來皆是官宦富貴人家。
    幾乎每個月，都有達官貴人願意出高價為她們贖身，其中最頂級的樂師，贖身價格更是高達十萬兩。
    二樓的房間之內，鳳凰翻著手中的一本薄冊，夜鶯站在她的身邊，輕聲說道：“你不在的這段時間，又有幾位姐妹成功進入了官員府邸，不過品級不高，最高隻有六品的兵部員外郎……”
    鳳凰放下手中的冊子，說道：“兵部員外郎雖然品級不高，但在戰時發揮的作用，卻是很多五品四品官員都比不上的，讓她暫時靜默，不要引起懷疑……”
    站在角落的老嫗看了她一眼，開口道：“那李諾已經回到長安了，他這次回來，備受大夏宰相看重，你的計劃到底是怎麽樣的，若是你能成為李府的女主人，比我們在朝廷安插一百個探子都有用……”
    鳳凰輕歎了口氣，說道：“知道了知道了……”
    老嫗提醒她道：“你最好快一點，根據可靠情報，一年之內，魏國會對大夏開戰，到時候，我們必須提前掌握這兩國的一切動向，魏國的情報網已經足夠，大夏雙王之亂造成的損失，必須盡快補上，我隻給你一個月時間……”
    鳳凰瞥了她一眼，問道：“如果一個月內，我沒有完成任務呢？”
    老嫗看了夜鶯一眼，說道：“你的能力，我們都清楚，上麵已經給你足夠的時間了，如果一個月內，你還不能完成任務，我會把薑芷兒帶走，你知道回去之後，她的結局會是什麽……”
    鳳凰拳頭緊握，憤怒道：“他已經有兩位妻子了，馬上就要有第三位，我不想嫁給這樣的人！”
    老嫗淡淡道：“你以為你有選擇嗎？”
    她最後看了鳳凰一眼，說道：“你還有最後一個月。”
    房間的門重重關上。
    許久之後，夜鶯咬了咬嘴唇，說道：“你走吧，不要管我了……”
    鳳凰站起身，沒好氣的在她額頭上敲了一下，說道：“走，我為什麽要走？”
    夜鶯捂著額頭，道：“你不是說不想嫁給他……”
    鳳凰白了她一眼，說道：“我不這麽說，以後怎麽拿到更多的籌碼？”
    夜鶯瞪大眼睛，問道：“你真想嫁給他？”
    鳳凰舒了口氣，說道：“為她們做了這麽多事情，也是時候為我自己考慮了……”
    ……
    寧心園。
    鳳凰回來之後，李諾就輕鬆多了。
    他剛剛將改好的醫療手冊交給了太醫院，他們勘校簽名之後，就可以交給工部印刷，到時候再統一售賣，價格李諾隻定了成本價，畢竟這本書並不是為了盈利。
    離開太醫院，他又去了一趟司農寺。
    對於普通百姓而言，吃飽穿暖，看得起病，就已經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這其中，填飽肚子，比任何一件事情都重要。
    提高糧食產量，是接下來重中之重。
    大夏的大部分土地，雖然都掌握在世家大族和鄉紳地主的手中，即便是糧食產量提高了，他們也是受益最大的，但哪怕從他們手裏漏下來的一點點利益，也能讓很多百姓不至於餓死了。
    司農寺要做的，是盡可能的培育出高產的作物，但不是通過農家真氣滋養的方式。
    不過，在育種的時候，農家真氣還是有用的。
    真氣的滋養，可以大大減少培育出優良品種的時間。
    李允的新課題，就是和司農寺合作，研究出新的肥料，盡可能的提高各種作物的產量。
    剛剛回到家，司農寺就讓人送來了一車水果。
    這些水果，都是他們用農家真氣精心培育的。
    慕兒和凝兒這次終於可以吃個夠，她們回去的時候，李諾還讓她們給宋家帶去了一箱。
    李諾將鴿子蛋大小的葡萄剝好，喂給佳人和安寧，宋伊人瞥了他一眼，雖然沒有說什麽，但是心裏已經打定主意，一會兒要背著宋佳人和李安寧，也讓他喂自己，嘴對嘴的喂……
    想到這裏，她偷偷將幾顆葡萄藏進袖中。
    鳳凰則是一臉羨慕的看著這一幕，等到李諾離開之後，才輕輕歎了口氣。
    安寧看向她，關心問道：“怎麽了？”
    鳳凰輕輕搖頭，說道：“沒什麽，就是看到你們，忽然覺得成親也不錯，我比你們大三歲，你們都快要生孩子了，我還是一個人……”
    宋伊人安慰她道：“一個人怎麽了，我也是一個人……”
    鳳凰瞥了她一眼，說道：“我們不一樣……”
    宋伊人有些心虛的看了宋佳人和李安寧一眼，沒有敢接著這個話題。
    鳳凰有些感慨的說道：“有相公疼真好，看到你們這麽幸福，我也想嫁人了，我的年紀都這麽大了，再不嫁，恐怕真的嫁不出去了……”
    她話音落下，佳人伊人以及安寧，紛紛抬頭看向她。
    如果鳳凰嫁人了，就不能住在李家了吧？
    作為有夫之婦，自然沒有理由住在別人家。
    佳人眼中浮現出一絲不舍，鳳凰若是離開了，便沒有人教她彈琴作畫插花，她雖然還有安寧可以作伴，但她卻不能取代鳳凰。
    安寧也想到了什麽，拳頭不由的抓緊了衣襟，她懷的是女孩，她還想著，以後讓鳳凰早早的教女兒才藝，鳳凰可是她給女兒預定的幹娘……
    至於伊人，在聽到鳳凰的話之後，心中更是慌亂。
    她和宋佳人李安寧不對付，鳳凰姐姐要是走了，她在家裏豈不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天知道前幾天她不在的時候，她有多難熬……
    都怪他，剛才非要喂宋佳人和李安寧吃葡萄，她們又不是沒有手！
    不行不行，鳳凰姐姐絕對不能走！
    但是，她總不能阻止她嫁人吧，這也太自私了……
    李安寧看向鳳凰，問道：“你有心儀的人嗎？”
    鳳凰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之前追求我的人不少，但自從搬到李府之後，他們都以為我和你們家相公有關係，沒有一個人敢再追求我了……”
    佳人輕聲開口：“那……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鳳凰舒了口氣，說道：“在長安，我應該是嫁不出去了，就算我想嫁，恐怕也沒有人敢娶，我打算等到你們生下孩子之後，去江南走一走，江南多才子，或許能找到心儀的……”
    伊人喃喃道：“鳳凰姐姐你喜歡才子啊……”
    鳳凰笑道：“哪個女子不喜歡才子，不過，並不是所有女子都有你們好命，大多數人，都遇不到心儀的丈夫，隻要他對我好，不嫌棄我的出身，有沒有才，也無所謂了……”
    四人向來都有說不完的話題，但這一次，氣氛卻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鳳凰有事先回玉音閣，湖心的小亭上，隻剩下三人。
    以往，伊人都會和鳳凰一起離開，這次卻沒有起身的意思。
    安寧輕歎一聲，說道：“真不想鳳凰嫁人啊……”
    宋伊人和李安寧並不對付，但卻非常同意她這句話。
    她主動接口道：“那怎麽辦，你們都嫁人了，總不能攔著別人，女子終究是要嫁人的……”
    李安寧看向她，問道：“那你呢？”
    宋伊人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說道：“我當然也會嫁人的，你就看著吧，我的婚禮，會比你們的更隆重，走著瞧……”
    李安寧白了她一眼，再隆重的婚禮，到時候，還不是得給她敬茶？
    這時，一直沉默的佳人忽然說道：“或許……”
    宋伊人立刻問道：“或許什麽？”
    佳人看向安寧，問道：“你還記得，那位陰陽家前輩說的話嗎？”
    李安寧道：“當然，他說你會有一對雙胞胎，還說……”
    兩人對視一眼，話音戛然而止。
    ……
    夜。
    李諾為安寧鋪好床，調整好枕頭的高度，確保她的睡姿最舒服，扶她躺下之後，自己才小心的在她身邊睡下，同時握著她的手，將醫道真氣送入她的身體。
    安寧看著他，忽然道：“相公。”
    李諾閉著眼睛，輕聲道：“嗯？”
    安寧道：“我問你個問題，你和我實話實說，不許隱瞞。”
    李諾道：“你問吧。”
    安寧想了想，問道：“你覺得鳳凰姐姐怎麽樣？”
    李諾睜開眼睛：“鳳凰？”
    上次他會錯了意，一個人在書房睡的事情，還曆曆在目，李諾思忖良久，還是道：“鳳凰……她很好啊。”
    鳳凰除了不能打，哪裏都好。
    才藝滿分，容貌滿分，身材滿分，性格滿分。
    因為她對李家有大功，不能打的缺點可以被忽視，還能額外加分，這樣一來，她在李諾心裏，是全滿分的存在。
    安寧繼續問道：“那讓你娶她你願不願意？”
    猝不及防的問題，嚇了李諾一跳，他睜開眼睛，見安寧微笑看著他，一時摸不準她的心思，搖頭道：“你問這種問題做什麽，我願意，人家還未必願意呢，別胡思亂想了，快點睡覺吧……”
    與此同時，一院之隔，另一處房間。
    宋伊人盤膝坐在床上，羨慕的看了一會兒鳳凰胸前被撐起的肚兜，然後問道：“鳳凰姐姐，你覺得李諾算不算才子？”
    鳳凰給了她一個白眼，說道：“你問的是什麽問題啊，他要是不算才子，整個大夏，不，整個大陸，就沒有才子了……”
    宋伊人繼續問道：“那你覺得他長得怎麽樣？”
    鳳凰道：“我知道你家相公才貌雙全，家世尊貴，還被兩國朝廷看重，當世年輕一輩，無人能比，不知道多少女子想要嫁給他，你就別炫耀了，你再炫耀的話，我真的要嫉妒了……”
    伊人握著她的手，說道：“你不是喜歡才子嘛，你嫁給他怎麽樣，反正那位厲害的陰陽家說，他至少還會有兩段姻緣，你一段我一段正好，我們以後就永遠是一家人了……”
    鳳凰臉色一紅，但還是搖頭道：“算了吧，我可沒有這個福氣，再說了，那樣的話，我以後還怎麽麵對佳人和安寧……”
    宋伊人連忙道：“你就放心吧，她們也是這麽想的，如果你願意，我們都會幫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