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
    百官列於兩側，一陣議論紛紛。
    時辰已至，日頭漸高，溫暖甚至帶著一絲灼熱感的陽光透過高大的殿門斜照進來，在光潔的金磚上拉出長長的光影，可那九龍禦座之上，卻依舊空無一人。
    陛下……還未臨朝。
    “王將軍，陛下自從登基從未早朝遲到過，今日……這是怎麽了？”
    盧文忍不住湊近身旁的王忠，壓低聲音問道。
    “你問老夫，老夫去問誰？”
    王忠搖搖頭，最後隨口應付了一句，“可能是龍體欠安吧！”
    隊列之中，如今風頭正勁的崔星河，此刻也是心如貓撓。
    這幾日，他又將銀行之策的細則推敲了許多次，自覺萬無一失，隻待今日早朝，將其說出來。
    可武曌遲遲不至，讓他一顆火熱的心如同被架在文火上慢烤，焦灼難耐。
    “陛下駕到！”
    就在這時。
    小鳶的聲音陡然響起。
    百官精神一振，連忙收斂心神，整理衣冠，躬身垂首。
    隻見武曌在一眾宮娥內侍的簇擁下，自側殿緩步而出，一步步登上禦階，落座於龍椅之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海嘯般的朝拜聲響起。
    “眾卿平身。”
    武曌的聲音傳來，依舊威嚴，
    崔星河依言起身，眉頭幾不可察地一皺。
    奇怪……
    陛下今日走路的姿態，似乎……與往日有些不同？
    這氣色，也滋潤了不少。
    他甩了甩頭，立刻將這大不敬的念頭驅散。
    這定是自己一夜未睡好，眼花了！
    “諸公，有事啟奏，無事便退朝吧。”
    武曌端坐龍椅，目光掃過下方， 開門見山的道。
    她盡力維持著平日的威儀，然而隻有她自己知道，每輕微移動一下身體，心中便早已將高陽罵了千百遍，若非邊關急報，她今日真想罷了這早朝！
    武曌話音剛落。
    閆征便一步踏出的道：“陛下，臣有本奏！”
    “邊疆急報，匈奴趁我春耕之際，草料初生，再次悍然出兵犯境，屠戮我大乾百姓，無惡不作！”
    此言一出。
    滿殿頓時嘩然。
    “什麽？！”
    “匈奴又來了？！”
    “猖狂，簡直猖狂至極！”
    王忠氣得胡須直抖，“春日戰馬瘦弱，匈奴往年多在秋高馬肥時南下，今年竟一反常態，在此時大舉進犯，其中必有蹊蹺！”
    盧文也是一臉凝重，沉聲道：“王老將軍所言極是，這必是齊國、燕國在一旁煽風點火，許以重利，甚至可能提供了糧草軍械，此乃三國連環之毒計，意圖牽製我大乾精力，使我等無法專心推行新政，發展內政！”
    “此乃陽謀！”
    王驍猛地出列，單膝跪地的高聲道：“陛下，這匈奴欺人太甚！”
    “臣願率一支精銳，即刻北上，定將匈奴趕出邊境，複我河山，為我大乾百姓報仇雪恨！”
    “末將亦請戰！”
    李二雞等人也紛紛出列，群情激憤。
    一時間。
    金鑾殿內，請戰之聲此起彼伏，戰意高昂。
    “匈奴之患，朕已知之，諸卿忠勇，朕心甚慰。”
    “但此事關乎我大乾國運，不可不慎，齊國、燕國、楚國皆虎視眈眈，此次匈奴春季來犯，形勢詭譎，遠超往年，貿然大軍出征，若陷入僵持，則正中三國下懷。”
    武曌微微停頓，感受著身體傳來的不適，強行壓下心中因高陽而起的煩躁，繼續道：“出兵之事，暫且壓下，容朕細細斟酌，再行決斷，先行議其他事項吧。”
    “……”
    退朝之後，武曌幾乎是立刻起身，在小鳶的攙扶下，盡可能維持著平穩的步伐離開了金鑾殿，一路回到寢宮。
    “更衣，備常服！”
    武曌的語氣帶著一絲壓抑的火氣，“再去定國公府！”
    高陽這混蛋，果然是混蛋！
    這廝不來見她，反而還讓她登門，不知道她的身體不適嗎？
    呸！
    混蛋！
    小鳶不敢多問，連忙伺候武曌換下繁重的朝服，穿上輕便的常服。
    很快。
    馬車便再次悄無聲息地駛出皇宮，直奔定國公府。
    “……”
    定國公府內。
    武曌一路暢通無阻的見到了高陽，聲音帶著三分火氣的道。
    “高陽，朕來了！”
    “給朕一個理由，你既已答應複出，為何今日不來上朝？”
    高陽見狀趕忙起身，作勢要來攙扶武曌，卻被武曌一巴掌拍開。
    “哼！”
    “現在知道心疼朕了，叫朕來定國公府的時候，怎麽不知道心疼朕行動不便？”
    “陛下息怒。”
    高陽知道武曌心裏有火，倒也也不在意，隻是微微一笑，轉而問道，“陛下，朝堂之上，可是為了匈奴再次入侵之事？”
    武曌見他提起正事，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私人情緒，臉色凝重的道。
    “不錯！”
    “匈奴再次入侵我大乾，屠戮我大乾百姓，這背後定然是齊國和燕國的手筆，今年……怕是不會太平了。”
    “這還是你所說的陽謀，除非我大乾能以雷霆之勢重創匈奴，否則一旦遷延日久，國力損耗巨大，齊國燕國必然趁虛而入，但……這談何容易？”
    “匈奴騎兵來去如風，河西之戰若不是你的閃電戰，豈有我大乾的大勝？但眼下河西也成我大乾領地，並且縱觀匈奴的地盤，唯有河西之地地形特殊，現在匈奴盤踞在漠北之地，就難辦了！”
    “恐怕，閃電戰也無濟於事了！”
    武曌不想再多談這個令人頭疼的問題，追問道：“你休要轉移話題，先回答朕，為何不上朝？”
    高陽看著武曌眼中的疲憊與心煩，直接無比認真的開口道。
    “因為，臣想請陛下準臣……假死。”
    “什麽？！”
    此話一出。
    武曌鳳眸驟然圓睜，難以置信地看著高陽。
    高陽嘴角緩緩勾起，露出一抹有些變態的笑容，“臣想做一個局，一個大到足以瞞過天下人，包括匈奴、齊國、燕國的局！”
    “臣死，則某些人便會放鬆警惕，某些潛藏的魑魅魍魎才會冒頭！”
    “這次，臣要一舉擊潰匈奴，令整個漠南……再無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