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隻是遲疑了短短的這麽幾秒鍾，陸霄已經感覺到腳踝處隔著靴子傳來鈍鈍的壓痛。
    小鹹魚再怎麽發育遲緩體型嬌小，那也是一隻已經一歲多的熊貓。
    咬合力也還是很大的。
    而且它這才跟自己第一次見麵，還不懂得像家裏的小家夥那樣收著勁兒，再由著它這麽啃下去，自己這條腿恐怕不會很好過。
    “小鹹魚，乖，你先把我放開，咱不吃這個，有別的好吃的。”
    陸霄彎下腰，一邊說，一邊學著冉唯提前教他的安撫小鹹魚的動作耐心的哄勸著，試圖像哄家裏的毛茸茸那樣哄小鹹魚先鬆開爪子和嘴，自己好去那邊拿給它準備好的食物。
    聽到陸霄開口說話，小鹹魚的動作猛的一頓。
    它慢慢的抬起頭，微微張著嘴，一臉茫然又呆滯的盯著陸霄看了老半天。
    小鹹魚：開始思考，停止思考。
    小小的腦袋瘋狂思考著，為什麽麵前像竹竿一樣的人類能發出和同類一樣的聲音。
    陸霄正想趁著它大腦過載這會兒先把腿抽回來，結果腿才剛剛一動，小鹹魚瞬間就反應了過來，抱著陸霄大腿的小爪子反而比之前摟得更緊了。
    ？？？
    “不是，它真的智力發育遲緩嗎？我怎麽感覺它挺聰明的呢？”
    實在沒繃住，陸霄壓低壓低了聲音問道。
    作為小鹹魚的落地安置點，這附近自然也被提前裝了監控。
    現在陸霄和小鹹魚的一舉一動，都被守在外麵的林鶴祥冉唯團隊的注視之下。
    【冉唯：小鹹魚這不是聰明，是因為總是惦記著跑路，被原先的飼養員哄著騙過太多次，條件反射了，你越這麽哄它，它就越以為你又要騙它，會抱得更緊的】
    耳機裏傳來冉唯憋著笑的聲音。
    【林鶴祥：我看你放東西的地方也不遠，拖著它過去沒什麽問題的，不用太束手束腳，就像平時和你養的那些雪豹一樣和它正常相處就行。它隻是身體發育遲緩一點，但也很皮實的。】
    看出了陸霄第一次和熊貓接觸的拘束感，林鶴祥笑道。
    【冉唯：是的，而且小鹹魚非常外向，不管是飼養員還是同類，它都能樂此不疲的追著人家攆很久，所以不用擔心它會記仇。】
    “好，我知道了。”
    點了點頭，陸霄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任由小鹹魚掛在自己的腿上，開始往一旁放東西的地方挪。
    小鹹魚對於這樣的動作果然已經習以為常，絲毫沒有半點抗拒，反而搖頭晃腦的，看起來很開心。
    陸霄拿起早已準備好的特製大奶瓶，拔開蓋子衝著小鹹魚晃了晃。
    它果然當即就鬆開了陸霄的腿，揮舞著短粗胖的小爪子試圖去夠陸霄手裏的奶瓶。
    這種衝泡奶，小鹹魚特別喜歡，天天喝也喝不夠。
    但是它和別的熊貓不一樣，喝奶的時候總是喜歡把臉埋在盆裏，嘴和鼻子一起使勁兒，每次喝奶都能把自己嗆得咳很久。
    後來飼養員們看著這天天喝奶天天嗆也不是辦法，隻能給它特別定製了一個大奶瓶讓它自己捧著喝。
    “乖，喝嘛。”
    陸霄把奶瓶塞進小鹹魚的懷裏，小鹹魚當即輕車熟路的躺了下來，前爪抱住奶瓶，後爪頂著奶瓶，躺在地上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
    它喝得很快，就算是這種特別定製的大奶瓶也很快見了底。
    “我們小鹹魚真棒，真厲害，喝neinei都喝得這麽好。”
    趁著它喝奶的功夫，陸霄手裏已經剝好了一根提前準備的筍子，像哄小孩一樣的伸到小鹹魚的麵前逗著它。
    小鹹魚果然就放下了手裏的奶瓶，轉而去夠陸霄手裏的筍。
    好，奶瓶回收成功。
    把空奶瓶收回手裏，趁著小鹹魚吧唧吧唧啃得正香的時候，陸霄悄無聲息的往後退了一段，順手招呼著躲在一旁的邊海寧和聶誠把空地上的籠子抬走。
    等小鹹魚快快樂樂的啃完竹筍，抬頭再看的時候，哪裏還有半點陸霄的影子。
    噫，噫……
    看著身邊已經空空蕩蕩的竹林，小鹹魚茫然的嗚噫嗚噫的哼唧了好幾聲，但找了一整圈也沒找到陸霄的身影，隻能委委屈屈的爬回原地，顯得有些喪氣的往地上一坐。
    怎麽換了一個新地方，會說同類話的新人類也還老是把它丟到一邊？
    不開心。
    但是這種不開心的情緒並沒有維持幾分鍾。
    隻是喪氣的坐在那兒撓了一會兒肚皮，小鹹魚就重新爬了起來。
    這裏的筍子，好像比原先的那些好吃很多。
    再吃兩口。
    看著監控畫麵裏小鹹魚大快朵頤的樣子，躲在不遠處的陸霄幾人也鬆了口氣。
    果然像冉唯所說的，小鹹魚的環境適應能力極好，很少被外界環境影響。
    之所以要趁著小鹹魚不注意躲起來，也是為了讓它能盡快熟悉周圍的環境，適應這種假性散養的方式。
    照目前的狀態看來，小鹹魚這邊完全不用人操心。
    笨是笨了點，但是個省心好寶寶。
    小鹹魚這邊確認沒問題之後，接下來就是相對比較棘手的珠珠了。
    考慮到珠珠對於人類有非常明顯有強烈的抵觸情緒，放它出來這件事，既不能讓以前的工作人員來，因為會讓珠珠以為這裏和原先所在的地方並沒有什麽區別。
    也不能由陸霄幾人來做，因為在這種情況下和陸霄幾人碰麵，會直接讓珠珠誤以為陸霄和之前的工作人員是同一路人。
    那換一個環境就沒有什麽意義了。
    人不能出麵的話……
    陸霄慢慢的溜到之前放置珠珠籠子的位置，壓低了聲音伸手招呼了一聲：
    “墨雪，去，照著之前教你的，把籠子裏的東西放出來。
    不要攻擊，打開籠子就跑，記住了嗎？”
    知道了知道了！
    汪汪一聲示意自己明白，墨雪直接衝了過去。
    這種時候，就得讓墨雪上班了。
    這個辦法也是陸霄和冉唯商量過後做的決定。
    其實按道理說，靈巧的小狐狸和人畜無害的雪盈更適合幹這種活，但送珠珠過來、放它出來這個過程肯定是要被隨行過來的老師那邊的工作人員看到的。
    雖然知道來的肯定都是可靠的、值得信賴的人，但是陸霄還是不太想這麽快被人發現家裏毛茸茸們的特別之處。
    那就隻能靠墨雪了。
    蒙在籠子外麵的遮光布被墨雪一口扯了下來。
    看清楚籠子裏的身影這一刻，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陸霄幾人還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真實的珠珠，看起來遠比照片上要更讓人震撼和心疼。
    在秦嶺修養的月餘時間裏，也隻是讓它明麵上的傷痕看起來沒有那麽明顯，實際身上還是瘦骨嶙峋，壓根沒有長多少肉。
    甚至可能根本就一點都沒長。
    在絕大多數人印象中熊貓都是胖胖的、圓圓的、憨態可掬的。
    像珠珠這樣瘦得幾乎像是骨頭架子上披了一張皮的，第一眼看過去甚至很難把它和‘熊貓’這兩個字聯係在一起。
    “我草他們親媽的，他們怎麽敢，怎麽舍得……”
    看到這樣的珠珠，聶誠實在沒繃住，低低咒罵了一聲。
    邊海寧瞪了他一眼，用食指指了指陸霄，又敲了敲耳邊，示意他謹慎發言。
    聶誠垂下眼簾點了點頭，不再說話，隻是嘴唇緊緊的抿著，拳頭也攥得很緊。
    籠子外麵的遮光布被墨雪扯下來，這個動作按說動靜並不大，墨雪也很聽話的沒有吠叫驚嚇它。
    參考小鹹魚被放出來時候的反應，已經在林中適應了近兩個小時的珠珠應該已經不那麽害怕了才對。
    但是在布料被扯下，看到籠子外麵的墨雪的瞬間，原本就縮在籠子角落裏的珠珠第一反應是把身體緊緊的蜷縮在在一起，兩隻前爪抱住低下的頭，嘴裏發出的叫聲嘶啞而怪異。
    哪怕是聽不懂叫聲含義的普通人，也能聽得出叫聲裏滿滿的恐懼意味。
    在已知的研究中，熊貓的叫聲多達二十餘種，其豐富的種類在各種組合的加持下，有不少專家學者猜測熊貓互相之間溝通交流的內容很可能非常豐富，它們會有很飽滿的情感表達。
    事實上確實如此。
    考慮到珠珠是在‘冬雪異變’之後的幾年裏，同時也是在基地出生的人工繁育的熊貓，它大概率不是雪盈、小白罐罐那樣的原始種。
    但是它的叫聲在陸霄聽來卻異常明朗，完全沒有其他普通動物的含混模糊，情緒的表達甚至比作為原始種的小墨猴來得更清晰強烈。
    【我會很聽話的，不要咬我。】
    珠珠是這樣說的。
    隻這一句話，陸霄就已經明白了很多東西。
    珠珠經受過的“測試實驗”的種類，恐怕遠比他們猜測的還要更多。
    厚實皮毛下，大概也有更多已經愈合了的、再也看不出痕跡的恐懼回憶。
    好在墨雪之前已經練習過很多次打開籠子，從陸霄這裏得來的命令也是‘用最快的速度打開籠子，不要關注籠子裏的東西’。
    所以在扯開遮光布之後，墨雪看都沒看籠子裏的珠珠，用最快的速度連啃帶扒的把鎖頭打開、扒開籠子門之後，就頭也不回的跑回了陸霄的身邊。
    整個過程用時還不到一分鍾。
    “還別說，墨雪雖然很久都沒有嚴格意義上的出過任務，但是活兒幹得確實漂亮。”
    看著墨雪行雲流水般的動作，邊海寧忍不住讚賞道。
    “那是，墨雪是我帶過的犬隻裏學東西最快最聰明的。
    要不是它考核沒過，那必不可能這麽年輕就退役，便宜了陸哥。”
    聶誠表情緩和了些，見邊海寧誇獎墨雪，聲音裏滿是驕傲。
    畢竟墨雪是他帶出來的孩子嘛！
    完成了任務興致衝衝跑回來的墨雪剛一到地方聽到的就是考核沒通過的這句，高高撅起來的尾巴立馬耷拉了下來，衝著聶誠不滿的嗷嗷叫了起來。
    幾百年前的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了！還拿出來說！
    我不要麵子的嘛！
    “那現在……？先回據點嗎？”
    邊海寧看向陸霄，眼帶探尋。
    “你倆先帶墨雪回去，招待一下老師和隨行的工作人員，我在這守著。”
    想了想，陸霄說道。
    珠珠這種狀態看著實在令人擔憂，在它能正常活動之前，陸霄肯定是放心不下的。
    隻要不被珠珠發現自己的行跡，守在這邊偷摸看看應該沒問題。
    “我知道了。不過你自己在這也不安全，我回去招待他們，小聶留下跟著你吧。”
    “好好好，我保證不添亂！”
    聶誠立馬站得板板正正。
    “你也知道平時你的作用是添亂。”
    邊海寧翻了個白眼，帶著墨雪轉身往竹林外去了，隻留陸霄和聶誠在原地靜靜的守著。
    珠珠的戒備心理遠比陸霄想象中更嚴重，籠子明明已經打開了一個多小時，但珠珠仍然沒有任何要出來的意思，依舊安靜的在籠子的角落裏蜷縮著。
    這多少讓人有點著急。
    本來珠珠的身體就很虛弱，運輸過程中又硬性規定沒辦法充足飲食。
    它這樣一直不出來，準備好的放在外麵的食物也吃不到嘴裏啊。
    就在陸霄二人焦急等待的時候，監控畫麵的角落裏突然冒出來一隻小小的、圓滾滾的身影。
    居然是小鹹魚。
    誒？它這麽快就摸過來了？
    陸霄有些意外。
    雖然小鹹魚的落腳點和珠珠所在的位置嚴格來說確實離得不算太遠，但是能鎖定這個方向直接摸過來，小鹹魚多少也有點氣運加身的成分在。
    它嘴裏咬著一根筍，小爪子裏還抱著一根，走起路來跌跌撞撞的。
    看起來挺開心。
    小鹹魚原本就是什麽都不怎麽在意的開朗性子，隻要能吃飽，換個地方生活對於它來說問題真的不大。
    原本想著在附近溜達溜達再順便看看能不能再摳點好吃的筍，結果打眼一看卻遠遠的看到了珠珠的籠子。
    咦耶？？
    有同類！
    向來記吃不記打的小鹹魚立馬跑到了籠子旁邊，發現籠子裏的是珠珠，它更興奮了。
    是那個沒打過它的姐姐！
    小鹹魚不管不顧的直接從籠子門鑽了進去，非常自來熟的一屁股坐在了珠珠身邊，用力蹭了幾下。
    嘿嘿，姐姐，貼貼。
    ……
    本章已補完，現在再點進來應該就是直接刷新的狀態了可以繼續看。
    啵啵，早安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