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恒前腳才踏進鳳儀宮，後腳長樂宮就收到了消息。
    林徽柔斜斜地倚在貴妃榻上，除了頭頂包紮的傷口，絲毫看不出昨晚在閻王殿裏走了一遭的樣子。
    可聽到蕭恒若無其事的進了鳳儀宮，林徽柔的麵色還是白了幾分。
    “怎麽？還是放不下？”顧斯年靠在窗邊，看著窗外被雨水打落的桃花，聲音淡淡的詢問道。
    這聲音裏，可沒有半點的恭敬。
    但林徽柔也沒有生氣，隻是閉了閉眼，隨後滿是恨意地開口道“若不是你，我昨天就已經被那個賤人逼死了，一個死人，還有什麽放不下。”
    昨日薛宛央離去後，她確實萬念俱灰。
    冷宮的青磚牆近在咫尺時，一隻有力的手臂突然環住她的腰。
    轉身對上的，竟是顧斯年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這個她曾經隨手賞過銀子的小太監。
    寒夜如墨，更漏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顧斯年端坐在太師椅上，目光深邃，他望著眼前神情恍惚的林徽柔，緩緩開口“娘娘可曾想過，林家滿門的慘劇，究竟是誰在背後操控？”
    林徽柔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清明。
    這些日子，她沉浸在失去至親的悲痛與對蕭恒的愛恨交織中，幾乎迷失了自我。
    此刻，顧斯年的話如同一記重錘，敲醒了她混沌的頭腦。
    “我們林家世代為皇室效命，陛下視林家為手中最鋒利的刀。”林徽柔冷笑著開口道，“如今林家獲罪，若說林家有罪，那罪魁禍首分明是陛下。這些年，他刻意縱容我的張揚，不過是為了日後更好地將林家連根拔起。”
    她是最受寵愛的林家千金，是宮中最跋扈的貴妃。
    她的驕縱、她的任性，何嚐不是陛下默許的結果？
    他將林家捧上雲端，卻又親手將他們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林徽柔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想起蕭恒，想起曾經的海誓山盟，可如今，麵對滅門之仇，那些甜蜜的過往都成了最鋒利的匕首，刺痛著她的心。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終究沒有落下。她深吸一口氣，眼中燃起複仇的火焰"先生，我們該怎麽做？"
    窗外的雨絲斜斜地打在窗欞上，顧斯年適時遞上一盞熱茶“當然是，血債必須血償。”
    林徽柔接過茶盞，看著自己的倒影在茶湯中破碎。
    她想起昨夜假裝自盡時，蕭恒那副驚慌失措的模樣——多麽可笑，明明是他親手將林家推入萬劫不複，如今卻要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你說得對。”她將茶水緩緩倒進花盆，“本宮要讓他餘生都活在痛苦裏。”
    與此同時，鳳儀宮內，薛宛央輕撫著微微隆起的小腹，望著蕭恒離去的背影，心中滿是不安。
    “陛下為何不留宿？”她語氣不善地問向貼身侍女玲瓏。
    玲瓏小心翼翼地回答“娘娘，陛下是體恤您懷胎辛苦”
    “胡說！”薛宛央一記耳光狠狠甩在玲瓏臉上，“我有孕四個月，此前陛下日日留宿，為何今日突然變了？定是那個賤人在勾引！”
    話音未落，小太監匆匆來報，將朝堂上的消息一五一十道出。
    當得知蕭恒不僅赦免了林徽柔，還恢複了她貴妃的份例時，薛宛央徹底失控。
    她抓起案上精心繡製的嬰孩肚兜，用力撕扯，繡線斷裂的聲音仿佛她破碎的心。
    “憑什麽？！”她歇斯底裏地喊道，“我為陛下多次差點被那個賤人害死，如今陛下竟輕易饒恕她？”
    第二日，禦書房裏。
    蕭恒望著堆積如山的奏折，太陽穴突突地跳。
    薛宛央閉宮不出的消息傳來時，他手中的朱筆在奏折上洇開一大片紅痕，像極了林徽柔額頭上滲出的血跡。
    “陛下”李全小心翼翼地奉上參茶，“薛娘娘或許是身子不適”
    蕭恒突然將茶盞砸向牆壁。
    瓷片四濺中，他想起昨日去長樂宮時，林徽柔那張慘白的小臉。
    她安靜地躺在那裏，不再像從前那樣撒嬌耍賴，可就是這樣沉默的順從，反而讓他心如刀絞。
    長樂宮內，林徽柔接過藥碗，突然輕笑出聲“你說，陛下現在是不是很為難？”
    她將藥汁緩緩倒進花盆，“一邊是懷著他骨肉的皇後，一邊是家破人亡的舊愛”
    顧斯年嗤笑一聲“種子一旦種下，遲早會生根發芽。”
    他輕輕撫過林徽柔額上的傷，“而愧疚，就是最好的肥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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