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容……兒……”宋顏汐從齒縫裏擠出這三個字，仿佛要將這個名字嚼碎了咽下去。
    她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推開攙扶的秋霜，踉蹌著衝向那個身影。
    四周的百姓被她猙獰的表情嚇得紛紛避讓，讓出一條路來。
    “賤人！”宋顏汐揚起手，用盡全身力氣朝那張梨花帶雨的臉扇去，“都是你害的！”
    掌風即將觸及宋容兒麵頰的刹那，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穩穩截住了她的手腕。
    宋顏汐抬頭，對上顧斯年寒潭般的眼睛。他今日穿著玄色朝服，襯得麵色越發冷峻。
    “侯爺……”宋容兒怯生生地喚道，淚水順著瓷白的臉頰滾落，“不怪姐姐，她隻是太傷心了……”
    宋顏汐掙了掙，發現顧斯年的手像鐵鉗般紋絲不動，她突然笑起來，笑聲淒厲如夜梟“好一對璧人！顧斯年，我爹屍骨未寒，你就急著護這個掃把星？”
    宋容兒始終跪在地上，肩膀微微聳動，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塵土裏，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她抬起頭，淚眼朦朧地望著宋顏汐，聲音哽咽卻清晰“姐姐……我知道你恨我，可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那日被好心人救起後，我本想遠走他鄉，再也不回京城……今早聽聞家中噩耗，我……我隻是想來送父親最後一程……”
    宋容兒頓了頓，纖細的手指緊緊攥著衣角，指節泛白“父親縱然待我母女刻薄，可終究生養了我……如今他落得這般下場，我做女兒的，總得為他收屍……”
    話音未落，周圍已是一片唏噓。
    “原來是被宋家逼死的庶女啊……”
    “嘖嘖，親爹要殺她，她還想著來收屍，這心也太善了……”
    “反觀這位侯夫人，張口閉口就是賤人，倒像是忘了自己也是宋家女兒……”
    宋顏汐氣得渾身發抖。
    議論聲像針一樣紮進宋顏汐的耳朵裏，她看著顧斯年依舊冰冷的側臉，看著宋容兒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突然意識到自己正一步步落入圈套。
    不行，不能就這麽輸了。
    宋家倒了，可她還有顧斯年夫人的身份。隻要能活下去，總有報仇的機會。
    電光石火間，宋顏汐又想到更重要的事——宋容兒活著回來，反倒是她的生機！
    “妹妹！”宋顏汐突然撲跪在地，聲淚俱下，“是姐姐豬油蒙了心！如今爹娘都沒了，就剩我們姐妹……”
    她顫抖著去握宋容兒垂落的手，“跟姐姐回侯府吧，我定當好好補償你……”
    宋容兒楚楚可憐地抬起頭，淚眼朦朧地望著宋顏汐“真……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宋顏汐掐著自己掌心維持笑容，“秋霜，快扶二小姐上我的馬車！”
    她餘光瞥見顧斯年眉頭微鬆，心中冷笑——戲要做足，這幾天，宋容兒一定要握在手心。
    百姓們唏噓不已“以德報怨啊……”
    “到底是血親……”
    宋顏汐望著天空飄起的雪沫，忽然想起今日正是冬至——白晝最短，黑夜最長的一天。
    回府的馬車上，宋顏汐與宋容兒相對而坐。
    車軲轆碾過刑場外的血泥，發出黏膩的聲響。
    車簾一放下，宋容兒立刻收起了那副柔弱模樣，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衣袖。
    “姐姐演得真好。”宋容兒輕笑道，“連我都要信了你的姐妹情深呢。”
    宋顏汐死死攥著帕子，繡著並蒂蓮的絲絹被她撕開一道口子“你以為進了侯府就能高枕無憂？”
    “侯爺會保護我的。”宋容兒歪著頭，露出天真的表情，“就像爹和母親保護你一樣。可惜爹和母親現在去世了，恐怕護不了你了。啊，我這樣說，姐姐不會傷心吧！”
    對那個薄情寡義的爹，和心思惡毒的母親，宋容兒可沒有半點的不舍，她又不是受虐狂。
    這句話像刀子般紮進宋顏汐心口，她突然撲過去掐住宋容兒的脖子“賤人！是你勾結顧斯年害我全家！”
    宋容兒不躲不閃，就在宋顏汐指尖即將收緊的刹那，馬車突然停下。
    車簾被掀開，顧斯年冷峻的麵容出現在眼前。
    “住手。”顧斯年的目光落在宋顏汐掐著宋容兒的手上，“你這是做什麽？”
    宋顏汐觸電般縮回手，強笑道“妹妹衣領上有些汙漬，我幫她擦掉……”
    顧斯年不置可否，伸手扶宋容兒下車。
    宋顏汐跟在後麵，看著兩人相攜而去的背影，眼中的恨意幾乎要化為實質。
    秋霜小心翼翼地問“夫人，現在怎麽辦？”
    宋顏汐深吸一口氣，忽然笑了“急什麽？我的好妹妹既然回來了，我這個做姐姐的，自然要好好‘照顧’她……”
    她望向侯府朱紅色的大門，那裏已經不見顧斯年和宋容兒的身影。
    宋家滿門的血債，總要有人來償。
    既然宋容兒敢回來，那就別怪她這個做姐姐的。
    還有兩天，還有兩天，她便可以帶著這個賤人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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