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陳玄的道謝，小塔哼了一聲，語氣裏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認真：“我此刻這般幫你，也不是白耗力氣 —— 等你將來羽翼豐滿，記得幫我尋回遺失的塔身。”
    “放心。” 陳玄給小塔傳音，語氣沉凝，“我陳玄從不是忘恩負義之輩，許下的承諾，必定做到。”
    “哼，這還差不多。” 青色的殘破塔身微微晃動，引導著小巧的北冥仙府貼著混沌海底緩緩飛行。
    途經那些沉眠的仙王、神王級伏屍時，連小塔都斂去了周身的微光，塔身的青花符文黯淡下來，透著十足的凝重。
    那些伏屍各族都有，有些身形巨大，有些無比嬌小美麗，雖靜臥不動，可即便隻是輪廓，也散發著令天地都為之窒息的威壓，仿佛隨時會睜開眼，將周遭一切碾碎。
    好在小塔畢竟見多識廣，身為法寶之靈的它，氣息與這片混沌海底的死寂相融，竟真的沒有驚動那些恐怖的存在。
    確認安全後，小塔明顯鬆了口氣，塔身青光一閃，立即加快速度，引導著仙府如一道流光，朝著混沌海最深處的無盡黑暗衝去。
    混沌本無形，周遭的海水漸漸失去了實體感，變得粘稠如墨。
    不過半個時辰，小塔便帶著仙府抵達一片虛無之地 ——
    這裏除了泛著幽藍微光的海水，放眼望去盡是翻滾的混沌氣息，先前隨處可見的混沌晶石與仙古屍身消失無蹤，連海底石壁都化作了模糊的暗影，空曠得令人心悸。
    小塔揮手將仙府放出，對著裏麵傳音：“小子，可以出來了。咱們已經穿過了伏屍沉眠的區域，這裏，便是混沌一族真正的核心祖地。”
    嘩 ——
    乾坤波動乍起，陳玄的身影直接出現在小塔身旁。
    他下意識釋放神識探查，卻眉頭一皺 ——
    此地對神識的壓製遠超想象，原本能覆蓋四萬裏的神識，此刻竟被壓縮到隻剩百裏範圍，在這無垠黑暗中，與瞎子無異。
    “小塔，這般漫無邊際的混沌核心，我們該如何尋找混沌寶樹？” 陳玄雙手緊握北冥劍柄，周身的水火大道蓮花緩緩綻放，微弱的光暈在黑暗中搖曳。
    小塔沒有多言，隻示意陳玄原地等候，隨即它則化作一道青色流光，沒入前方的無盡黑暗。
    盞茶功夫後，青色流光疾馳而回，小塔的聲音帶著幾分凝重：“看來混沌一族當年的覆滅之戰慘烈至極，連守護此地的永恒混沌大陣都被攻破了。”
    陳玄心頭一緊，連忙追問：“那混沌寶樹呢？”
    “急什麽。” 小塔見他瞪眼，慢悠悠解釋，“此地雖沒了大陣隔絕，但若我感知沒錯，混沌寶樹定然還在，隻是它應該用混沌一族的神通隱匿在黑暗中了。”
    它頓了頓，嘖嘖稱奇，又有些惱怒，“鴻蒙生混沌，混沌衍天道、化五行…… 混沌一族最擅長的便是幻化隱匿，隻是沒想到他們竟將這神通用到了寶樹上。“
    小塔繼續道，“當年我隨主人來此時，穿過大陣便能直接看到寶樹，哪像現在這般麻煩。”
    陳玄皺眉掃視四周，黑暗如實質般壓來：“你的意思是，我們可能找不到混沌道果了？”
    “哼，未必。” 小塔語氣篤定，“混沌一族的幻化雖強，卻未臻極致，否則也不會在仙古後期的大劫中覆滅。他們若能將幻化修成永恒神通，何至於落得這般下場。”
    它話鋒一轉，看向陳玄，“我乃法寶之靈，雖掌握諸多大道本源，卻無法再感悟外界新道。但你不同，你是生靈之軀，能吞吐萬道，與天地共鳴。”
    “你想讓我怎麽做？” 陳玄微微點頭，隱約猜到了小塔的意圖。
    “就看你與這混沌道果有沒有緣分了。” 小塔道，“你往前去，沉入那片混沌氣息最濃鬱之處，放下一切感知，用你對大道的領悟去觸碰混沌本源。若能感應到寶樹的位置，憑我的手段，定能破開它的障眼法。”
    陳玄一怔，隨即咬牙點頭 —— 這已是最後的辦法。他本就不懼生死，更無畏這混沌核心的詭異，當即拎起北冥劍，縱身衝入前方的無盡混沌。
    “小子記住，心有畏懼、思存牽掛，便無法真正感知混沌。” 小塔的傳音在身後響起，“放下所有防備，混沌大道浩渺無邊，藏著生機，也藏著毀滅，唯有純粹的道心才能觸碰。”
    陳玄聞言一笑，不僅收了護體的水火蓮花，連北冥劍與周身的三道仙氣都一並散去。
    沒了這些加持，他便如赤子般，徹底暴露在冰冷的混沌海水之中。
    “混沌天道麽……” 陳玄在原地盤膝而坐，緩緩閉上雙眼，“且讓我看看，你究竟有何等浩渺與強大。”
    沉入心神的刹那，周遭的黑暗與海水仿佛都消失了。
    陳玄很快進入一種絕對的靜寧，意識如一葉扁舟，在翻滾的混沌本源中飄蕩。
    混沌大道果然詭異，它不同於太陰的清寒、太陽的熾熱，而是兼具生滅、虛實、剛柔，時而化作水之道的柔，時而化作殺之道的烈，轉瞬又衍變成大道之上的永恒意境，變幻莫測，若非陳玄已悟透陰陽輪轉，怕是連一絲一縷都無法觸摸。
    好在他悟道資質逆天，反虛境便已掌握近三百條普通大道，對萬道的理解遠超同階。
    結合自身感悟，陳玄很快捕捉到一絲微弱卻獨特的氣息 —— 那氣息始終在變化，卻又藏著一種 “不變” 的核心，正是混沌寶樹的本源。
    他循著這絲氣息深入，不知過了多久，仿佛十年，又似百年。
    期間，他的意識數次被混沌大道扭曲：眼前閃過孩童嬉鬧的幻象，耳邊傳來少年時的笑語，甚至有幾次，他差點以為自己是位垂垂老矣的老者，或是位溫婉的女子，連記憶都開始模糊。
    外界，陳玄的肉身也隨之變化：
    身形忽高忽矮，麵容在少年與老者間切換，到後來，竟化作一位身著水藍色長裙的中年美婦人，及腰的長發在海水中飄蕩，連聲音都變得溫婉柔和。
    這便是混沌大道的恐怖 —— 一旦心神認同了幻象，肉身便會瞬間生機斷絕，徹底湮滅於混沌之中。
    但陳玄道心如磐石，無論意識如何被幹擾，始終守著一絲清明：“我是陳玄，尋混沌寶樹而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意識終於抵達一片如天幕般厚重的黑暗大山前。
    此刻的陳玄，仍是中年美婦人的模樣，她他）扶著 “山壁”，大口喘息，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激動，卻透著女子的柔媚：“我找到你了…… 終於找到你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那片厚重的黑暗大山驟然震顫，隨即如琉璃般碎裂！
    刺目的光芒猛地爆發，陳玄下意識閉眼。
    待再睜開時，周遭的黑暗已蕩然無存 ——
    頭頂是億萬星辰鋪就的蒼穹，腳下是覆滿青苔的柔軟大地，遠處山巒疊嶂，仙靈霧氣如輕紗般繚繞。
    而在這片仙境中央，一株通體漆黑、宛如黑寶石雕琢而成的巨樹拔地而起，遮天蔽日的枝葉向蒼穹延伸，竟與星辰交織相連，每一片葉子都流轉著混沌本源的光澤，宏偉得令人失語。
    “天…… 這便是混沌孕育的天地靈根嗎？” 陳玄仰頭望去，下意識張開雙臂，眼中滿是震撼。也就在此時，他身上的中年美婦人幻象如潮水般褪去，重新變回原本的模樣。
    “人族小娃娃……”
    一個古老而滄桑的聲音，突然在天地間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