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負責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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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昭暗色的眸中劃過一絲類似恐慌的情緒,大概是覺得慕鸞下一刻便會趕他走。
他還是起身從床榻上下來,脊背不似平日那般高挺,喉結動了動,卻依舊看著她一言不發。
慕鸞沒能阻止他,無奈瞪了他一眼。
攏了攏手中的油紙,將其捧進懷裏,轉身朝門外走去,壓著眼底的輕笑,道:“暖閣不養閑人,快些把傷養好,這糖……我收下了,多謝。”
君昭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自己又能留下來了。
他佇立著,直到光影中靚麗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耳畔的腳步聲越來越遠,他方緩緩挺直了微曲的脊背。
她說要愛惜自己的身體,日後留給最重要的人。
若是自己成為她最重要的人,要了她的身奪了她的心……
就像幽茗客棧裏那些一生盼著恩客贖身,卻鬱鬱寡終的靡麗女子。
她該是會死心塌地唯他是從。
燭火忽地跳動了一下,將男人臉上淡漠的神情晃得有些扭曲。
搭在身側的指腹輕輕撚著,燭火停止跳動,倒映著他眼裏涼薄的譏誚。
隔天,慕鸞用過早膳,銀心便將清毒的湯藥送了上來。
慕鸞心下一橫,剛要喝,突然想起君昭那日給的藥。
她往腰間摸了摸,什麽也沒摸到,起身又朝裏屋找去。
銀心看自家小姐不乖乖喝藥,以為她又在故意拖延時間,湊上前,問道:“小姐要找什麽?”
慕鸞翻著被褥沒抬頭,道:“一個黑色的瓷瓶,你看見了嗎?”
“黑色瓷瓶?”
銀心略一思索,頓時一挑眉道:“哦,看見了,我放在博古架了,小姐。”
她說著便去博古架上找,果然看見一個不太起眼的黑色瓷瓶。
慕鸞接過瓷瓶,倒出一粒藥丸聞了聞,與記憶中的氣味有些差距。
回想那日君昭的話,他現在似乎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解身體裏的毒素。
目光在苦澀的清毒湯藥和手中小小的藥丸間流轉片刻,漸漸變得堅定。
她這身體還能壞到哪去,君昭若是想讓自己死,她在她眼皮子底下也活不成,那就學那瘋子一回,以命為賭注。
哪怕最後真成了君昭的犧牲品,至少這一世她護住了慕府,父兄和阿娘皆在人世,她又有何遺憾?
一刻鍾後,慕鸞獨自去了暖閣。
暖閣的門依舊半開著,慕鸞手裏捧著個托盤,這回沒有遲疑,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視線從房間裏掃過,沒看見君昭的身影。
不由納悶,大清早的小瘋子又不知道去了哪裏,當真是一點也不把身上的傷當回事。
正打算退出暖閣,卻看見一股青煙從暖閣隔間裏嫋嫋飄出。
隔間裏是一個小型的茶水室,可圍爐煮茶,也可品茗小憩。
一般是主子空閑時候的休憩室,下人是不會妄動的。
可君昭又怎麽會是下人呢?
慕鸞唇角一勾,緩緩朝隔間走去,繞過一盞水墨屏風,一襲黑色武服的冷漠身影赫然出現在眼前。
君昭仿佛才聽見動靜,回神朝身後看去,手裏拿著的蒲扇頓了頓,眼裏明顯晃過一道亮影。
他起身,背脊依舊微微躬著,卻絲毫看不出頹然之色。
抿了抿唇,躬身行禮道:“小姐。”
慕鸞難得對他露出一抹笑來,頂了頂舌尖的粉糖,將她咕嚕到一側臉頰,彎身將手裏的托盤放在小案幾上。
“你在熬藥?”
爐子的火燒的正旺,蓋子咕嚕咕嚕磕碰著,青煙隨著暖風徐徐飄出窗外。
“嗯”,一聲聽不出喜怒的嗓音,還帶著病後的沙啞。
他墨色平靜的眼掃過慕鸞,瞥向托盤上的剪刀、繃帶和傷藥。
慕鸞衝他招招手,示意他在一旁坐下。
君昭站著沒動,怔愣杵著。
慕鸞沒多言,直接上手拉過他摁在座椅上。
她沒跟著落座,而是抬起君昭受傷的小臂,輕而慢地解開緊緊束縛著的護腕。
“我替你換藥。”
簡潔明了的一句話,君昭放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微微蜷了蜷。
幽深的視線也追隨著眼前明豔卻認真的容顏看去。
他以為能讓自己繼續留在暖閣,便已經是她極大的退讓,不想今日竟還會親自來給他換藥。
訝異的神色也隻是一晃而過,很快便消失不見。
慕鸞努力忽視那抹探究的眼神,竭力讓自己專心手頭上的事。
昨日她認真想過,君昭之所以會變成前世那般冷漠殘暴,大抵沒嚐過被人關心愛護的滋味。
雖然與嗜血的獅子為伍,是鋌而走險的不明智選擇,可誰又能拒絕的了送上門的誘惑呢?
那就從現在開始,把他當成親人一般,去關愛嗬護他,帶他體驗體驗,人間不止有陰暗霧霾,更有喜樂幸福。
君昭沒有錯過眼前的女人,那雙靈動的桃花眼裏一閃而過的東西。
不管那東西是算計還是其他,他隻是揚起一抹幾不可聞的弧度,隨即便又平靜地看著費力解著護腕的女人。
慕鸞第一次解別人的護腕,沒想到紮得如此複雜,身側又時不時落下一抹晦澀的視線,解得愈加磕絆。
隻是越解,好看的眉眼越是變得深沉。
傷還沒好,就迫不及待紮起護腕,是深怕這傷好的太快嗎?
好不容易將護腕取下,去揭他的袖口時,卻發現袖口太窄,無法完全露出傷處。
手上的動作一頓,慕鸞緩緩直起身,脫口而出道:“脫了吧。”
話才說出口,慕鸞才驚覺不妥,她雖然沒有前世君昭如上位者般命令的口吻,但還是解釋道:“袖口太窄,不方便上藥。”
慕鸞滿心不自在,卻見君昭沒有絲毫扭捏,更沒有避諱慕鸞,直接將上衣和裏衣脫下,露出寬闊的上半身。
他聲色如常道:“小姐是主,我是仆,小姐不必為我做這些的。”
說著自顧自去解白色繃帶。
繃帶和傷口的血痂黏在一塊,撕開時鮮血直流,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慕鸞看他那般粗魯的手法,又想起此行的目的,在男人要拿起藥粉上藥時,先一步拿起了藥瓶。
神色認真道:“我是我,你是你,這傷我有大半的責任,理應負責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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