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冷月高懸，屋中暖爐不滅，案幾上燃著的安神香，絲絲搖曳纏繞著床頭邊弦著的藍色香囊。
    慕鸞在信紙上描下最後一個字，擱下手中的狼毫筆，輕輕吹了吹信紙上帶著濕意的秀麗小字。
    等字跡幹涸，她方折疊整齊放進信封中，對銀心道：“明日你早早替我將這封信送進宮裏去。”
    銀心小心翼翼接過來，臉上揚著笑意打趣道：“奴婢曉得，小姐定然是想攝政王了，奴婢明日一睜眼定然就去辦此事！”
    慕鸞嗔了她一眼，從座椅上起身，道：“先沐浴更衣，晚點我需去趟阿爹那。”
    阿爹隨軍從汝南回來，已經是年關之後的事。
    這幾日他為了虎豹騎的事，一直早出晚歸，她遲遲尋不到說話的機會。
    今夜入府時，便聽門衛說阿爹早早便回來了，或許今夜是個合適的時機。
    隆冬的夜裏異常寒涼，走在街道巷口都能時不時聽見北風呼嘯的聲音。
    路上商販和行人皺著眉捂緊了身上耐寒的大襖，迎著北風歸家而去。
    錦繡坊門前，一人落下門鎖後，晃了晃手中的酒壺，轉身踉蹌走下台階。
    潮紅的麵頰帶著幾分醉意，眯了眯眼往道路兩邊看了看，嘴裏不幹不淨罵道：“這該死的鬼天氣，春來前還要讓老子再受一番罪。”
    他抬高視線，不經意間瞥見遠處那座燈火依舊的鶴湘館，咧了咧嘴角，打諢道：“鬼天氣也有鬼天氣的好處，時候尚早，還不如去鶴湘館要兩個姑娘樂嗬樂嗬，左右老子有錢！”
    他摸了摸腰間鼓囊囊的錢袋，哼著小曲腳步一深一淺地朝鶴湘館的方向而去。
    然而路過一個無人的巷口時，突然一道勁風拂過，後衣領霎時一緊，勒緊的窒息感撲麵而來。
    夥計尚未反應過來，腳尖便離了地，隻一息之間整個人騰空被扔進了幽深的巷子裏。
    “你是誰？”巷子裏傳來夥計驚恐的聲音。
    繼而，一道女聲幽幽響起，“念在你助我一臂之力的份上，老娘給你留個全屍！”
    夥計嗓音裏滿是不可置信，含糊道：“是……是你！別……別殺我，呃！”
    簡短的兩聲哀嚎戛然而止，冷風拂過，巷子裏再次恢複孤冷的寂靜。
    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隻有風聲蕭蕭。
    女子越過坊牆，翻身上了屋脊，眨眼的功夫消失於蒼穹之間。
    身後，影川緩步從黑暗中走出，循著地上留下的點點血珠，視線落在牆角上被一劍割喉的人身上，冷眸跟著暗了暗。
    將軍府的書房中，慕思年劍眉緊凝道：“虎豹騎由老郡王豢養多年，其中得力幹將多是老郡王的舊部，攝政王即便手中有虎豹騎令牌，怕也難以收攏他們的忠心。”
    君昭抬了抬手，將手中杯盞湊近冰冷的唇邊，輕抿了一口。
    溫熱的茶水順著艱澀的喉嚨清潤而過，他方睨著杯中嫋嫋熱氣，道：“大將軍駐守朝歌多年，領兵之道該是比本王清楚，不聽話殺了便是，軍令如山難不成是拿來哄三歲孩童的？”
    慕思年眸色一頓，撐在大腿上的手掌局促緊了緊，又迅速恢複平靜道：“殺人固然能解決一時的問題，但是軍心散亂卻不是一日便能修複的。”
    “一日不行，那便兩日，兩日不行那就三日，周而複始。”
    君昭低垂著眼簾，漆眸靜靜凝視著杯中茶水的波紋，悠悠道：“不想留在虎豹騎的，抹去軍職，其子嗣三代不得為官參軍，幹將挑事，那便每日斬殺一名幹將，懸顱於大營中最顯眼之處，以儆效尤，軍心什麽時候齊，人便什麽時候不殺。”
    他輕輕勾了勾唇，頗有興致道：“本王倒要看看這虎豹騎的軍心，有多難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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