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鸞聽著他一字一句述說著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從殺了不懷好意接近他的女子，到滅了居心叵測的大周肱股之臣，末了，還苦惱地冷著一張俊逸的臉，道：“抄家搜來的好些小玩意，原先的庫房放不下了，我給你單獨辟了一個藏書閣……好像也快放滿了。”
    “你何時醒來，記得去看看，不是喜歡繡錦囊嘛，上等的金線和蠶絲最近也搜羅了不少，雖然常常猜不出，你繡在錦囊上的是何物，但我答應你，這次不管你繡的有多醜，我都會佩戴在身上，如何？”
    他伏低頭，想看她臉上露出的欣喜神色，想聽她糯糯輕柔的嗓音，想她討好諂媚地貼過來，想她……
    可盯著看了許久，房間裏隻有一片長久的死寂。
    看著那張依舊平靜的小臉，君昭低低悶笑了一聲。
    小姑娘脾氣見長，如今見了他不怕，也不躲了。
    他倒也不生氣，可心口窒得慌，像是緊緊包裹著一把鋸齒薄刃，一呼一吸間，便能讓脖頸的青筋湧動。
    “君昭……”
    慕鸞喚了好多聲，可似乎他們之間隔著一層結界，無論她做出何等反應，君昭看不見也聽不見。
    她終於是反應過來，眼前隻是一片幻境。
    隻是這幻境真實的過分，過分到她能清晰看見君昭湊近的眉眼，甚至感受到他所有的觸碰。
    那幽深的眼眸裏似藏著無盡的痛楚，每每朝她看來，就如同隕落的星石，直直撞進她心裏。
    她出神地盯著他的發梢，那頭柔軟漂亮的墨發間不知何時冒出了蒼白了的銀發。
    隨著他俯身，從他肩頭垂落一簇，黑白相間，輕輕柔柔散在她肩窩處，刺癢極了。
    可君昭無所覺察，伸手點了點她泛白的唇。
    冰涼的指腹細細描摹著她發硬的唇，眸色極是認真。
    隻是指腹掃過的地方，濕粘粘的，有股子濃烈的血腥味。
    慕鸞驚覺，那是君昭的血！
    健碩的小臂上蜿蜒往下流淌著一絲紅線，紅線穿過君昭寬闊的手掌，凝聚於指尖，輕輕落在慕鸞的唇上，暈染開世間最美的一抹緋紅。
    君昭塗的認真，歪著頭欣賞了許久，最後嘖聲笑道：“還是不如你原來的唇色好看。”
    片刻後，他喉結滾了滾，嘴角的弧度漸漸淡了下去。
    他想伸手撫摸她的臉，卻又怕手心的血將她寧靜的妝容蹭花。
    稍稍頓了頓，便用指背輕輕蹭了過去。
    “慕鸞，一年了，你這貪睡的性子何時能改一改，我等的好累……沒有你，我活的好累……”
    再次開口，沉磁的嗓音明顯變得啞沉了許多。
    他漆眸晦暗道：“原以為十年匆匆一晃，屆時即便你不願與我同槨，我也願放你離去，可……”
    君昭眉間輕凝了一下，臉色也跟著一陣發白。
    指腹的血匯聚的越來越多，君昭睨了一眼，不得不將手撤回來。
    可那血珠似乎有意與他作對，偏偏墜下一滴，沾染在了慕鸞慘白的臉頰上。
    君昭眉宇鎖的更深了些，一邊從懷中取出幹淨的一片巾子，一邊道：“早前你若是嫁給了宋聞璟，是不是就不會這般貪睡了。”
    他用巾子將慕鸞臉上的那滴血珠子拭幹淨，想了想，又笑得漠然道：“該是沒有‘若是’，畢竟宋聞璟根本不在乎你，否則射出的那支箭矢但凡有片刻的猶豫，我定然能救下你的，慕鸞……”
    君昭突然止了話頭，喉嚨口的血腥終是沒能壓住，紅色的血液猛地迸出，一條長長的血柱噴灑向冰晶棺上，猝不及防飛濺在了慕鸞的臉上。
    五髒六腑仿佛被鋸齒短刃一點點切開，又一點點攪緊在一起，呼吸被遏止。
    有那麽一瞬，心口竟沒了跳動的欲望。
    君昭張了張嘴，粘稠的猩紅從他蒼白的唇角淌下，淅淅瀝瀝滴落在棺沿上，如嫣紅的花骨朵在雪白的冰麵間絢爛綻放開來。
    慕鸞被嚇到，猛地撐起身捧住了他漸漸下垂的臉龐，帶著澀澀的鼻音，聲音細細喚他，“君昭，你別睡，醒醒……”
    君昭眼簾輕輕合著，或許是幻聽了，可他真的聽見那女人在喚他。
    不過說來可笑，她自己睡的昏天黑地的不理他，這會兒卻要擾他清夢，好不講理……
    可他還是試探性地眯開了眼睛，當那張記憶中生動的小臉真的出現在視線中時，僵愣的眸色變得有些恍惚。
    似乎真的……看見那女人眸光盈盈看著他，叫著他的名字，勾人般顫顫發著抖。
    君昭也不管真假了，虛弱地將人攬入懷中，寬大的掌心抵著她的後背，喃喃道：“不怕，我陪著你，慕鸞……
    這輩子我沒娶能到你，下輩子一定要嫁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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