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的預感是正確的。
    沈雅茗確實沒有回到精靈中心住處的樓上，而是向外跑出去了。
    直到這附近的樹蔭路道。
    晚上，天很黑，雖然有路燈，但一個人都沒有的路邊還是顯得有些昏暗陰森。
    那一點泛黃的路燈光並沒有讓這個地方亮起來，而是顯得更奇怪了。
    沈雅茗跑到這裏之後，一下子就不知道應該往哪裏走了，就在路邊的一個長椅上坐了下來。
    就坐在那個長椅的中央，雙手撐著椅子的邊緣，雙目無神地看著麵前的路道。
    雖然想過很多次——
    但是煜哥已經不是煜哥這種事情，還是覺得有些不可能。
    是什麽時候啊？
    是……那天晚上嗎？
    沈雅茗幾乎是自然而然地想起還在百川市那個小房子裏麵，那個煜哥回來晚了的晚上。
    還是說後來……煜哥慢慢地就開始什麽都會，什麽都知道的時候了？
    可是那時候的煜哥明明好好的啊……
    是什麽時候？！
    精靈球顫動，一隻身體小小軟軟的精靈就出現在沈雅茗的腦袋上。
    另外一個，趴在了長椅的後麵。
    “迷你？”
    “嘶……”
    “迷你龍啊……你之前應該都還沒見過煜哥的……不過現在就算看見了，煜哥應該也已經不是煜哥了。”
    “我也不知道他是誰……”
    “他明明對我好好……他怎麽可能不是我哥呢？”
    “到底是為什麽啊？！那隻精靈不是說……下次見麵的時候，我哥說不定就能恢複麽？！”
    “為什麽現在連我哥都不是了？”
    “那我哥去哪兒了？！”
    “我不是就在這兒嗎？誰說我不是你哥了？”
    沈雅茗肩膀一聳，脖子一縮，試探地一點點扭頭看向身後。
    是沈煜。
    額……對她來說，現在不知道是誰。
    “怎麽一個人跑這兒來啊……這邊靠近那邊的小樹林，說不定裏麵會有幽靈屬性的精靈，這段時間幽靈精靈好像都不安分的樣子……”
    “嘶~”
    蛇信靠近沈煜的臉頰，在上麵刮蹭兩下。
    “我知道我知道~你會保護好她的。你現在也有這樣的實力了啊~挺好的。”
    君主蛇進化之後的身體很長……但是現在糖糖的身體幾乎整個都纏在沈煜的身上，而腦袋，就正好湊在沈煜的臉側。
    蛇信在一邊一吐一吐，看著是要下口了……
    說實話，沈煜覺得她現在的眼睛有點發紅。
    沈煜抽出一隻手揉了揉她脖子後麵的那一塊軟肉。
    就是眼前這樣的場景，本來沈雅茗覺得很正常的……真的很正常的景象。
    現在她覺得異常驚悚。
    煜哥本來就不是這樣的……煜哥不會親近精靈——
    煜哥在那個晚上之前……
    “雅茗。”
    她沒回答。
    低著頭，撐著長椅坐了起來，一點一點地向前走。
    君主蛇看了前方的沈雅茗一眼，又看了看沈煜的側臉。
    稍微鬆了一點，從沈煜的身上脫落下來，然後跟到沈雅茗的身後。
    “糖糖。”
    “嘶——”
    “你……”
    君主蛇移到了沈雅茗的正麵，歪著腦袋看著她。
    “糖糖，你不是——”
    “嘶。”
    君主蛇將身體湊上去，腦袋在沈雅茗的手臂上蹭了兩下。
    然後繼續歪頭，對她露出了有些不解的眼神。
    沈雅茗當然知道她在為什麽——
    畢竟再怎麽樣，君主蛇也沒感覺到沈煜的身上有什麽變化——
    自己本來就不應該憑借一隻陌生的精靈的反應就有這樣的判斷……
    可是你又不懂啊。
    “你又不懂。可是你又不懂。你又不懂之前的煜哥是什麽樣子的。說不定你做我的精靈的時候這個家夥就已經……就已經不是他了。”
    她很冷靜，倒不如說，她已經冷靜慣了。
    這種事情，哭也沒有意義。悲傷也沒有意義。
    隻是我的哥哥……
    沈煜還站在原地。
    撓了撓耳後。
    自己好像突然想起來這樣一個叫法，但是用在這裏應該挺合適的。
    “茗。”
    “以前，我好像一直是叫這個的。”
    “茗兒。小茗兒。”
    “因為以前……你叫沈茗。後來，才改叫現在這個名字的。”
    “之後很久……我都沒有這麽叫過你了，是不是。”
    沈煜舔了舔自己的前排牙，一隻手揉著自己的下巴，絲毫沒有注意到前麵的沈雅茗已經轉過了身。
    她好像有點不冷靜了。
    但沈煜還在思考著這該死的腦袋裏麵一時間冒出來的東西。
    嘶……腦袋裏麵突然冒出來的東西，這是啥時候的事情了？
    而且小茗兒這個叫法……自己是不是也在哪裏聽過？
    沈煜一時想不起來，但是嘴上卻還在下意識地說著——
    “我記得……以前我們一起在那裏的時候——我們沒找到吃的，隻能由精靈給我們找食物……”
    “然後……我們還一起被紫皮藍皮的精靈養著。”
    “然後……”
    “然後你還是煜哥對嗎？”
    沈煜都沒有主動的意識，自己就已經禿嚕了一連串記憶裏麵沒有的東西出來。
    說完之後，還在思考自己剛剛說了些什麽……
    可是沈雅茗已經轉身撲了上來。
    “那……那我們之前怎麽活下來的？”
    “你躲在竹筐子裏麵，我拖著你走的。”
    沈雅茗的眼睛在沈煜的胸口上蹭了兩下，再次抬起頭。
    “那……我們遇到那些精靈之後呢？”
    “我跟你說……雖然我很害怕，但是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我們最需要食物的時候第一次吃到的最難吃的東西是什麽？”
    “很苦的紅果子，很苦很苦很苦！”
    “嗯——那，我喜歡你，煜哥。”
    “麽。”
    “還不相信嗎？我可能已經不是沈煜了吧……但我絕對是你哥。”
    對著額頭親了一口，補了一句。
    小丫頭的全身都癱軟了。
    鬆下全部氣息的她幾乎沒有眼淚，隻是一直蹭著自己的胸口。
    還是很冷靜，就是這冷靜的方式有點讓人發毛。
    她時不時地抬頭露出來的咧嘴笑容讓沈煜嘴角微苦。
    “我就是傻掉了……竟然真的會因為一隻精靈就懷疑煜哥——”
    “這不是什麽都記得嗎？明明什麽都沒有忘記啊。”
    “所以之前一直都是在逗我嗎？還是說真的是……見到那隻精靈，所有東西都會想起來？”
    “這重要嗎？”
    沈煜脫口而出，沈雅茗也完全沒有猶豫。
    “這不重要了。”
    “煜哥，我們回家吧。”
    “回家？”
    “嗯。煜哥在哪裏，家就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