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章 玩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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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放心,如此吵人的小蟲,交給微臣便是。”
霍光隨手打落沿蜿蜒曲線飛向陛下的小蟲,反手撿起還在蹦噠的小蟲,隨手扔進八寶香爐中,“吱”一聲,被火撲滅,
弄死了?
劉據在心中暗忖。
罷了,死就死了吧。
再略作思考,好像弄死安息外使後,事情一下簡單了許多,隻要安息外使見不到自己,安息國就沒有貨比兩家的資格,
劉據不會對暴死的安息外使有什麽同情心,兩國相對,殺敵就是,
死一個安息外使,能換前線的張騫喘口氣,在劉據看來,再合適不過,
唯一需要擔心的是,能不能最幹淨此事。
既然此事是霍光親手操持的,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倒是省心了。”劉據忽然想到什麽,“你前倆月與我說的事先放一放。”
霍光想到,
是要抑製太上皇放貸的事。
眼下,確實不易再分更多精力,用在對付自己人身上。
況且若是海貿能更進一步,放貸之事就自然而然解決了。
“是,陛下。”霍光繼續道:“近來天下之聲不一。”
“可是因海貿之事?”
“陛下聖明。”
“海貿重利,已有不少人從中得利,張騫停止與大秦貿易,海貿一日不開,他們便會積壓一天的貨物,自然有不滿。”
“達官貴戚?”
霍光搖搖頭:“多是商人,背後也是地方小族。”
在劉據身邊,霍光學到了不少,特別是一點,劉據對四民劃分極其清晰,如此,推出的政策也極具針對性,
“官員如何說?”
“他們沒說什麽,微臣私下問了問,大多是支持一時禁海,知道非要鎮服大秦不可,此舉是為了大漢長久之利打算。”
“嗯。”
劉據點了點頭,沒說什麽。
官員,特別是中央官員,他們的利益大多與國運綁在了一起,更何況,他們的眼界要比普通人看得遠,知道張騫退這一步,是為了下一拳更有力的打出去,
“天下百姓呢?”
“大多是不在意。”霍光如實道,天下百姓為生計奔波,海貿太大,垂直的影響,暫時還沒影響到他們。
“朕聽懂了,”劉據淡然道,“唱反調的多是商人啊。”
“是,陛下。”
士、農、工、商,商人目光短淺,並非是說他們對市場的嗅覺,他們一定是比常人看得更遠,才能在商道上脫穎而出,但他們太過追逐利益,會為了利益,錯過很多事物,
大漢臨時禁商,是為了與大秦貿易的長遠利益,官員們能理解,商人也理解,但是不能接受,
按理說,商人們這麽有錢,積壓一些貨算什麽?至於這麽大反應嗎?
還真至於。
當百分之五十利潤的時候,他們會鋌而走險;當百分百利潤的時候,他們會無視一切法律。
海貿的利潤甚至可以達到百分之一千,商人們雖還不至於踐踏大漢法律,但海貿會讓他們瘋狂的在桌上梭哈,拿出所有積蓄,全都砸到海貿裏,這突然的停住,確實會讓他們大傷。
“你覺得該如何?”
劉據問道。
聞言,霍光挺了挺身子,顯然早就腹有良策,
“海貿為陛下所啟,就算是再大的商人,在光看來,也不過是小魚小蝦,魚蝦逐浪而行,他們若不聽話,一個浪打翻就是。”
霍光殺伐果斷,頗有其兄去病之風,治大國如烹小鮮,顯然,霍光取用食材時,完全沒有一點心理負擔。
劉據認同點頭,
霍光的提議,還有一個可行的底層邏輯,聽說過農民起義能讓天下大亂的,也聽說過貴戚大族讓王權更迭,但...商人...隨便收拾就是了。
“去做吧,這次要下手狠點,犯大漢律者嚴禁贖買,皆受刑,不把他們打疼,倒分不清主次了。”
“是,陛下。”
.......
羅馬
“尊敬的漢使,我是羅馬執法官龐培,也是元老院的元老。”
龐培用極具羅馬風俗的方式,向漢使行了個禮。
堂邑父微微點頭,不卑不亢。
此次會麵,並沒有什麽波瀾,正處於曆史洪流中的倆人,還沒有意識到,這是東西方世界的第一次正式會晤,被無數史書詳盡記載,
不得不承認,堂邑父運氣真好,有多少人想盡辦法要青史留名,偏偏是讓從來沒想過這些的堂邑父,在史筆不惜大篇著墨,
羅馬代表:斯特拉波·龐培。
大漢代表:堂邑父。
注意到大秦人的視線在自己身上流轉,堂邑父皺眉,用不太熟練的大秦語問道,
“你在看什麽?”
堂邑父突如其來的羅馬語,給龐培嚇了一跳,
“你會說我們的語言?”
“有什麽難的嗎?”
堂邑父挑眉反問,他在西域多年,快速學習語言早就成了其必備的技能,“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在看什麽?”
龐培咽了口唾沫,說了聲“失禮”,接著用手指了指堂邑父身著的衣服,
堂邑父張開雙手,“我穿得有何不妥?”
堂邑父身穿大漢使者所著朱紅綾羅衣,漢製深衣俱是三重裁剪,前文提過,這三層,最外層是寬袖直裾深衣,內襯素紗禪衣,中層綾羅衣,
最外層的雲紋是用得繡針法,用現在的話來說,裸眼都是3D效果,
羅馬最愛大漢絲綢,紅極一時的蒲桃紋錦八成貨都被羅馬吃了,要不是安息貴族也看中此錦,硬是留下了一批,
那麽,大漢有多少貨,羅馬就能吞下多少!
蒲桃紋錦大漢宮內也是上品,劉徹賜人,隨手就賜出個幾百匹,但你要問劉徹穿不穿,小豬穿不了一點,檔次太低,
不知為何,龐培下意識遮了遮自己衣服上的蒲桃花紋,這小動作,盡收堂邑父眼底。
堂邑父所著朝服,是大漢絲織技術的大成之作,令華夏人自古就愛顯擺,給外人看得東西,必須是最好的!再往上,就是皇室所著的仙品了。
龐培看呆了!
要知道,元老院為了爭搶從大漢運來的蒲桃錦,私下已經發生過無數次見不得人的爭鬥了,每個貴族都以著蒲桃錦為榮,如果你連幾十匹蒲桃錦都拿不出來,就不要說自己是貴族!
本次大漢單方麵停止貿易,羅馬元老院著急歸著急,但遠沒到急迫的地步,畢竟蒲桃錦是奢侈品,該有的人都有了,買不起的人還是買不起,羅馬市場對蒲桃錦的需求已經趨近於飽和。
可...在見到大漢使者的那一刻,龐培所有的想法都變了!
蒲桃錦是什麽垃圾?!
真正的貴族,就是要穿這種連名字都叫不出的絲綢!
羅馬重享樂,對吃穿都要求極高,甚至說,他們都要使用世界上最好的,畢竟,在他們看來,羅馬是最偉大的國家,他們是最有權力的人,不用最好的,怎麽都說不過去吧!
要是不知道還好,當親眼見到,織法更精湛的絲綢後,龐培的**不可抑製的從眼中流出,
我要得到!
我也要穿上!
堂邑父見龐培一見麵就如此粗魯,忍不住在心中罵道,
蠻夷就是蠻夷,上不得台麵,連禮都不懂。
“沒,沒什麽不妥,請問,能讓我摸一摸嗎?”
堂邑父皺眉,毫不猶豫開口道:“不可。”
越得不到,越想要,龐培這一生,從沒如此想要過什麽!
但他知道,自己現在代表國家來麵見大漢使者,不能再丟臉了,隻能強壓下心中的渴望,麵帶笑容,
“尊貴的漢使,歡迎,歡迎。”
堂邑父鎮定自若,他什麽場麵沒見過,舉手投足盡是合理,
“我們與大漢的商貿很暢通,合作的也很愉快,你們得到了金子,我們得到了錦緞,這是個雙贏的交易,”龐培開門見山道,“隻是我不明白,為何如此和睦的貿易,會被你們漢人單方麵叫停?這是張將軍的意思,還是你們大漢皇帝的意思?”
“你是在質問我嗎?”
堂邑父一個問題都不回答,反倒是反問過去。
他深諳談判的技巧,第一個回答問題的人,會天然落於下風,
“沒有,沒有。”
龐培立刻換上和善的笑容,他大鼻子生得本來就讓人親近,再一笑起來,更容易博得陌生人的信任,可堂邑父是什麽人,早就跳過了看人隻看皮囊的階段,
肅容道,
“錦緞是大漢的錦緞,我們想賣就賣,不想賣就不賣,因為是我們的貨,聽聞大秦實力強勁,你我風俗各異,但在我看來,有一個道理是通行的,任憑走到哪,都沒有強買強賣的道理,你說是嗎?”
龐培在心中暗罵,
真是伶牙俐齒的猴子!
“是,我想你是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並沒有要強買強賣,大漢的貨物在大秦很暢銷,另外,我們的價格給得也很高,更沒有拖欠你們的時候...”
聽到這,堂邑父臉色好了不少,
這話倒是真的!
羅馬作為買方,簡直是完美,他們根本不差錢,與他們的每一筆交易都痛快得很,畢竟,他們的錢不是正道來的,搶來的,花得也不心疼。
可,大漢的野心不止一次,劉據想通過商品傾銷掙得更多!甚至是用錢控製羅馬!
劉據是先動殺心的一方。
可誰又能保證,大漢和羅馬之間的蜜月期,會一直這麽下去呢?羅馬還沒有先亮出爪牙,隻不過是沒看到突破口罷了。
見漢使表情不再那麽嚴肅,龐培趁熱打鐵道,
“如此令人舒心的交易,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麽會停止,我隻是代表羅馬,想知道你們停止貿易的理由,”龐培把手放在胸口上,“我們真誠想解決你們的不滿。”
堂邑父在心中冷笑,
掏著錢,還要讓漢人高興,大秦人都這麽心善?無非是有利可圖罷了。
不過,態度還算不錯。
人家給出好臉,堂邑父也要顯出大國氣度,麵對龐培真誠的視線,直言道,
“陛下對你們的冒犯很不滿。”
“不知我們冒犯在哪裏?”
龐培急切問道。
“蘇拉是我們的朋友,”堂邑父邊說著,邊死死盯著龐培的眼睛,不想錯過任何一點波動,“他得到了我們漢人的兵器,而他現在生死未卜,我現在想知道,他到底是生是死,若他還活著,請把他還給我們,漢人很珍視友誼,朋友處於危險中,我們沒辦法通商。”
說完,堂邑父暗道可惜,龐培也是個老油條,從眼中沒有看出絲毫的不對勁,
龐培反應極快,直接開口道:“他還活著。”
“好,把他交給我們。”
“.....”龐培思索片刻,“我需要和元老院商議一下。”
“我不希望太久。”
“好的。”
龐培走後,堂邑父皺眉推走麵前的食物,銀盤內放著半生不熟的肉。
........
“搶得爽嗎?”
兒單於看向身邊的親兵風汗兒,數百遊騎兵身後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金銀珠寶,多到一路顛簸,都不知丟了多少,
“爽!”
風汗兒眼中瘋狂還沒有消散幹淨,是獨屬於狼族的野性,“老大,下次搶是什麽時候?”
兒單於瞪了風汗兒一眼,
“老大,我哪說錯了?難不成以後金盆洗手,再也不搶了?這是最後一票?”
兒單於看向前方若隱若現的小點,頭疼道;“先想辦法應付這關吧。”
風汗兒眯眼,用鷹一般的視線,看清了遠處的小點,驚呼道,
“將軍怎麽來了?!”
“我們幹得這麽大,他怎麽可能不來?”
“好吧....”
哪怕兒單於再放慢速度,還是走到了張騫身前,張騫負手而立,看了眼兒單於身後無邊無際的金銀珠寶,咋舌道:“搶不少啊。”
兒單於硬著頭皮道,
“將軍,我們....”
張騫伸出手,兒單於乖乖閉嘴,張騫負手走過去,沿途遊騎兵紛紛下馬,風汗兒低著頭,一副做錯事的模樣,兒單於開口道,
“將軍,要責罰就責罰我吧,我要給安息人一個教訓!”
“有什麽可責罰的。”
“您不怪我?”
“怪你什麽,我還有事要你做。”
兒單於鬆了口氣,“您說!”
張騫拍了拍箱子,狡黠一笑,
“從哪搶來的,再送回哪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