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五章 幽蠱現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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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知鹿的睫毛上結了一層薄霜,那些陰氣如活物般鑽入他的經脈。他握刀的手指關節發出細微的脆響,像是凍僵的樹枝在風中摩擦。刀身上未幹的血跡凝成赤色冰晶,在陽光下折射出妖異的光斑。
    “一招都擋不住麽?”
    女子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歎息裏帶著索然無味的倦意,骨鞭的鞭尖如蠍尾翹起,紮向安知鹿的心脈。
    “怎麽?!”
    然而就在此時,已經興趣缺失的她卻看到安知鹿的左手閃電般伸出,在鞭尖刺入血肉之前,硬生生的將之抓在手心。
    這個動作快得違反常理。前一瞬他的手臂還像凍僵的枯木,後一瞬卻化作捕食的蟒蛇,精準咬住毒刺前端。女子麵具下的瞳孔驟然收縮,她感受到的是貪婪的吮吸。
    在她的感知裏,安知鹿的體內仿佛出現了一個怪物,不隻是將之前侵入體內經脈的陰氣卷吸一空,就連她此時骨鞭上流淌著的陰氣都瞬間被一口吞掉。
    在錯愕之間,她的手心火辣辣的刺痛,手中的骨鞭瞬間被巨力扯動,接著猛烈的震動起來。
    骨鞭上劇烈震顫,鞭身九節人骨發出不同的聲響。女子虎口迸裂的鮮血尚未落地,就被鞭柄反震的力量震成血霧。
    "哢嚓"
    她清晰的聽到了自己手指之中響起的骨裂聲。
    然後她看到這條骨鞭從她手中跳出,鞭柄掃向她的頭顱。
    體先於意識做出反應。女子腰肢如折柳般後仰,左手成爪扣向鞭柄,然而此時她震駭的發現,骨鞭上已經再次流淌著濃厚的陰氣。
    她發現不對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她左手五指的指骨粉碎得更加徹底,五根手指就像是五條爛泥一樣在氣勁之中甩動著。
    劇烈的痛苦讓柏木麵具下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尖叫聲。
    隻是這淒厲的尖叫聲也隻持續了短短的一個刹那。
    鞭柄往上彈起,狠狠擊在她的咽喉。
    噗!
    慘叫聲戛然而止,化為口中狂噴的血霧,柏木麵具從女子的臉上掉落,顯現在它後麵的是一張瞬間失去生機的臉。
    “草!”
    在碎骨聲響起之時,安知鹿後方道上的那名老者就已經覺得不對勁,但他手中的三根指形粗針還沒有來得及出手,他就看到這名皇陵守夜人倒了下去。
    “怎麽可能?”
    這一刹那他的腦子是懵的。
    這不是一個幽州出身的土包子麽?
    情報上不是說得明明白白,這人自己學了些三腳貓的本領,就經過了那許推背的調教而已。
    那許推背雖然還成,但在修行方麵也算不得厲害,就許推背自己來,也未必能夠在這名女子的奇詭手段下全身而退。
    但許推背調教出來的一個幽州土包子,一個照麵將這個女的給反殺了?
    攔著路的那個年輕修士此時渾身都在冒著寒氣。
    盛夏的風吹到他的身上是冷的。
    低階修士之間的戰鬥可能存在僥幸,皇陵守夜人這種級數的修士怎麽可能會因為一個粗心大意或是輕敵而丟了自己的命。
    但他也沒什麽時間去想,因為安知鹿已經揮著這九節骨鞭朝著他衝了過來。
    長鞭在空中畫了了圓,鞭柄落在了安知鹿的手裏。
    安知鹿右手握著鞭柄,左手就順勢將鞭尖當暗器朝著前方那名年輕修士丟了過去。
    年輕修士麵色劇變,聽著鞭尖的破空聲,他就直覺安知鹿的真氣雄渾程度甚至超過自己,但他也沒有躲閃,隻是轉動了手中的青銅羅盤。
    隨著真氣的湧入,他的身前空氣急劇的扭曲,數道罡風憑空生成一般,輕易將擊來的鞭尖抽向天空。
    與此同時,他左手在自己的袖口撫過,袖口的符紋湧現金光,頃刻形成一張道符往前激飛。
    嗤的一聲,這道符飛出數尺便凝成一柄金色的道劍,直擊安知鹿胸前。
    安知鹿身影一晃,避開這柄金色道劍,他微微眯起眼睛時,這年輕修士左手袖口上又已經湧現金光,顯然又有道符凝成。
    在眾多武器之中,軟兵器是最難駕馭的,安知鹿當年所在的永寧修所,用什麽兵器的都有,這種軟鞭他雖然也練過,但和精通二字一點都搭不上幹係。
    但他見過的實戰多,又在軍中有著許多混亂環境之下的廝殺經驗,此時的反應也近乎直覺,他隻是不斷的甩動骨鞭,將整條骨鞭瞬間纏繞在自己的手上,就像是戴了一個骨器拳套。
    嗤的一聲,第二道金色小劍衝來時,他衝著這金色小劍就是一拳。
    啪的一聲爆響。
    金色小劍潰散。
    此時他距離這年輕修士已經隻有數十步的距離。
    “餘老三!你還在等什麽!”
    年輕修士見狀駭然,對著後方那名老人大叫出聲。
    其實這玩飛針的老人早想出手了。
    他的各種飛針專破修行者的真氣,那名女子的死亡,也隻是讓他一瞬間驚駭失神。
    但安知鹿一開始發足狂奔,他一時卻難以出手。
    他這種專修飛針暗器的修士想要造成真正的殺傷,最關鍵的是氣機鎖定。
    他必須精準的鎖定對方的氣機,保證自己的飛針能夠精準的捕捉到對方的身位。
    但不知道為何,這人肥胖的身軀似乎很容易捕捉,但他卻直覺自己好像根本捕捉不到他下一個身位到底在哪裏。
    為什麽這樣?
    他無法理解。
    按理來說隻有兩個可能,一是這人修有什麽秘術,可以擾亂他的感知,二是這人的修為遠勝於他,隻有麵對修為遠勝於他的修士時,才會因為對方體內有著隨時可以爆發的力量,而讓他的飛針出手就會落空。
    前麵那年輕修士一喊,他額頭上黃豆大小的汗珠就一顆顆湧出來了。
    不出手總歸不是個事情。
    抱著試試的態度,他手中已經扣了好久的三枚指形飛針呼嘯飛出。
    在他飛針出手的刹那,安知鹿依舊在朝著前方飛掠,但他的感知裏,這胖子身周的空氣裏好像出現了詭異的漣漪,讓他的身體好像在扭曲變化。
    眼看著這三枚飛針就要精準無誤的打在安知鹿的後心,但安知鹿左腿好像跨出的步子略大一些,他往前掠去的身影就在此時就很自然的朝著一側偏斜,這三枚飛針竟是全部落空。
    老人的麵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現在確定之前自己的直覺並非錯覺,這安知鹿的修為絕對遠勝自己。
    嗤!
    前方又起嘯鳴,又一枚金色道劍直擊安知鹿的麵門,但這一聲嘯鳴卻徹底的斷絕了這名老人的僥幸。
    這人一照麵殺了扈氏的一名守夜人,而且他不是麵對他一個人的時候躲了他的飛針,他是在和那元氏的年輕人對敵時,躲了他的飛針!
    這一下想清楚,這老人轉身就逃。
    “你!”
    那年輕修士看著老人轉身就逃,驚怒萬分,但隻罵出一個字,安知鹿又是一拳擊潰他的道符化劍,已經衝到他的身前。
    他也沒有其它的法子,隻能瞬間將真氣湧入腰間那枚玉佩。
    "哢!"
    玉佩碎裂的刹那,黑玉表麵的血絲突然活了過來,如無數細小的紅蟲般鑽入年輕修士的指尖。他的皮膚下頓時鼓起無數蠕動的細線,整條右臂瞬間膨脹一圈,衣袖被撐裂成布條。
    安知鹿的眼眸之中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但他的腦海之中卻很自然的浮現“血虺噬尾術,元氏禁術”的字眼。
    與此同時,隱匿在他體內的本命蠱驟然活躍起來,讓他感覺到貪婪。
    年輕修士眼中已經布滿血絲,他肌膚的表麵流淌出一絲絲的黑氣,與此同時,他左手口的金光暴漲,竟同時凝出七柄道劍!
    七劍齊發的瞬間,骨鞭纏繞的右拳已到麵前。
    "轟!"
    年輕修士駭然的看到,七枚道劍同時崩碎,潰散的金光被陰氣裹挾著倒卷回來,全部衝刷在他的身上。
    "啊——!"
    慘叫聲中,年輕修士的右臂也突然炸開。
    那腫脹的胳膊,此時如熟透的果實爆裂,但飛濺的骨渣和血肉卻在半空詭異地懸停,從安知鹿張開的左手之中湧出的絲絲幽綠色光芒形成了一張圖錄,將那些血肉之中的元氣禁錮其中,瞬間吞噬。
    “你..”
    年輕修士的喉嚨裏擠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嗚咽。
    他的眼球幾乎要凸出眼眶,瞳孔中倒映著安知鹿左手湧出的幽綠色圖錄,他無法理解那是什麽法門,他隻覺得一種分外強大的氣機在其中流轉,那些圖錄中的符紋,就像是某種詭異的蠱蟲身上的花紋,每一條花紋此時都在蠕動、咀嚼。他炸裂的右臂血肉被生生抽成絲狀,如同被蛛網黏住的飛蟲,掙紮著墜入那張幽綠色的道圖之中。
    啪!
    年輕修士瞬間失去了力量,跪倒在地。
    安知鹿的眼眸之中依舊沒有任何的喜悅。
    哪怕此時終於激活了這一直隱匿著的本命蠱的本能,真正用出了鼠道人傳授給他的法門,他體內的真氣也在吞噬了這元氏法器和這名年輕人轉化後的氣血之後,變得更加雄渾。
    但他知道自己和世間這些修行者交手還是太少,還是太過欠缺經驗,若非鼠道人傳他的法門堪稱陰氣之祖,否則光是這名女子的手段就足以讓他吃個大虧。
    他緩緩轉過身去。
    那名老人的氣機已經在他的感知裏消失了,但之前他感知到的那四股真氣波動之中,最強大的那人已經出現。
    他看到一名身穿很普通的青衫的劍師從林間顯現出來,他手裏提著那老人還在滴血的頭顱。
    “本命蠱?”
    這名青衫劍師神色凝重的看著安知鹿,試探性的問道,“墮落觀的準道子?”
    這名青衫劍師此時身上並沒有劇烈的真氣波動,也未展現出什麽真氣法相,他身上的佩劍也看不出什麽明顯的標誌,但不知是因為楊燦的關係,還是因為鼠道人的關係,此時的安知鹿卻有種莫名的直覺,他下意識的沉聲道,“玄都觀修士?”
    “幽州來的土包子,怎麽可能直接辨認出我是玄都觀的修士?”
    這名青衫劍師有些感慨的說道,“想不到你這樣的人,居然也是墮落觀的隱道子之一。”
    安知鹿知道他想岔了,但他也沒有辯解什麽,隻是認真的看著他,問道:“你什麽時候入的七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