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6章 縱兵殃城 衝突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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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梆子驚破死寂,王允顫抖著抓住呂布鐵甲的手指深深陷進金屬縫隙:\"奉先!即刻傳令,命百官明早卯時三刻攜家眷到朱雀門集結!\"嘶啞的嗓音裏都是焦急,\"新君車馬已在東市候命,再磨蹭,西涼鐵騎的彎刀就要架在脖頸上了!\"
    呂布挑眉冷笑,方天畫戟重重磕在青磚上,火星迸濺的刹那照亮他眼底嗜血的光芒。\"司徒放心。\"他束發金冠隨著動作劇烈晃動,突然抬腳踹翻擋路的老宦官,靴底碾過對方扭曲的手指時發出令人牙酸的脆響,\"眾兒郎聽令!挨家挨戶砸門!誰敢拖延——\"話音未落,淒厲慘叫已響徹長街,\"便將他的狗頭掛在轅門示眾!\"
    軍令如山,卻似惡獸出籠。鐵甲洪流裹挾著腥風撞開各府朱門,朱雀大街炸開銅環碎裂聲。某尚書府內,老婦抱著族譜癱坐在滿地狼藉中,眼睜睜看著士卒將檀木箱掀翻,兒媳精心繡製的婚鞋從翻倒的妝奩裏滾出,沾滿泥濘與血汙。\"我的孩兒!\"她撲向被拖拽的孫女,卻被長槍狠狠戳中肩膀,鮮血濺在泛黃的族譜上,洇開猙獰的紅梅。
    \"快走!\"親衛架著太尉往馬車拖,老臣回頭望向自家府邸——那裏正騰起滾滾濃煙,他珍藏半生的典籍字畫,此刻正被暴徒當作引火物投入火海。\"我的古籍...\"老人嘔出一口鮮血,染紅了蟒紋玉帶,\"那是先帝禦賜的...\"
    新任太常卿被士兵倒拖著經過時,冠冕上的玉珠紛紛滾落。呂布部將成廉猛地踩住對方冠帶,甲胄下透出濃烈的酒氣:\"聽說你家藏著前朝秘寶?\"話音未落,士卒已踹開朱門,瓷器碎裂聲混著婦孺哭喊,如厲鬼尖嘯刺破夜空。月光下,成廉從懷中掏出搶來的白玉圭,對著火把搖晃,\"這玩意兒,可比你那破官印值錢多了!\"
    遠處王允望著滿地狼藉,蒼老麵龐瞬間灰白如紙。街道上橫七豎八躺著被洗劫的屍首,未熄滅的燭火在血泊中明明滅滅,照得殘垣斷壁宛如人間煉獄。他踉蹌著抓住呂布披風:\"奉先!再不管束,這長安要變成修羅場了!\"
    呂布卻倚著斷壁,把玩著搶來的鑲金玉佩,嗤笑道:\"司徒且寬心。\"他斜睨著燃燒的街巷,酒氣混著血腥撲麵而來,\"反正明日這長安就要易主,難道真要留著這些金銀細軟,給馬超那小子當嫁妝?\"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不知哪家小姐被拋上馬車,繡裙翻飛間露出半截淤青的小腿。呂布見狀大笑,將玉佩狠狠拋向空中:\"讓弟兄們盡興!明日太陽升起時,咱們要讓長安比西涼的黃沙更幹淨!\"
    夜色愈發濃稠,血腥味混著焦糊味在長安城中翻湧。隨著呂布的縱容,暴行如野火般席卷各坊。平日氣派非凡的高門大戶,此刻朱漆大門盡皆洞開,甲胄寒光穿梭在亭台樓閣間,瓷器碎裂聲、家具傾倒聲與哭嚎求饒聲交織成地獄般的交響。
    在城南的崔府,老管家被倒吊在門梁上,眼睜睜看著族中女眷被拖拽著經過。十五歲的崔家幺女翠袖,發間金步搖早已散落,繡著並蒂蓮的襦裙被扯得隻剩殘片。她絕望地伸手向老管家,卻被士卒狠狠甩在青磚地上,膝頭擦出兩道血痕。\"放開我!\"她聲嘶力竭地哭喊,換來的卻是一記響亮的耳光,\"臭娘們,還敢叫?\" 為首的什長獰笑著扯開衣襟,身後傳來同伴們哄笑與鼓噪聲。
    城東的錢莊裏,掌櫃被鐵鏈鎖在櫃台,看著士卒們將成箱的銅錢、銀錠粗暴地往麻袋裏塞。有人發現了暗格裏的金元寶,興奮的叫嚷聲中,眾人蜂擁而上,互相推搡廝打,甚至拔刀相向。飛濺的鮮血染紅了賬本,墨跡與血漬混在一起,模糊了密密麻麻的賬目。
    更遠處的道觀也未能幸免。道姑們驚恐地蜷縮在神像下,顫抖著念誦經文。但暴徒們一腳踢翻供桌,香灰飛揚間,他們拽著道姑們的長發拖出殿外。\"出家人也這麽水靈?\" 刺耳的調笑聲中,道袍被撕開,白皙的肌膚暴露在冷風中。
    王允站在城樓上,看著這慘不忍睹的景象,氣得渾身發抖。他轉身怒斥呂布:\"奉先!你看看這長安城,成何體統!若傳揚出去,天下人該如何看待漢室?\"呂布卻滿不在乎地擦著嘴角的酒漬,挑眉道:\"司徒何必小題大做?不過是讓弟兄們樂嗬樂嗬。明日長安就歸馬超了,這些東西,留著也是便宜他。\"
    此時,曹操帶著曹昂等人匆匆趕來。看著滿城亂象,曹操眉頭緊皺,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但他很快恢複常態,拱手對王允道:\"司徒莫急。待明日撤出長安,再整頓軍紀不遲。\"他轉頭看向呂布,意味深長地笑道:\"溫侯的弟兄們,果然勇猛過人啊。\"呂布聽出話中的諷刺,卻隻是冷哼一聲,繼續把玩著搶來的玉佩。
    在這混亂之中,唯有劉協躲在馬車裏,雙手緊緊捂住耳朵,卻仍止不住淚水。他從未見過如此慘烈的景象,滿心的恐懼與絕望。他忽然意識到,所謂的皇帝,不過是這亂世中的傀儡,連自己的子民都保護不了。
    而在西涼軍營中,馬超望著長安方向衝天的火光,眉頭緊鎖。李儒湊上前來,冷笑道:\"將軍,這王允怕是在自毀長城。如此一來,明日我們入城,倒是省了不少功夫。\"馬超沒有回應,隻是握緊了腰間的劍柄。他的腦海中閃過盧婉的麵容,不知她在這混亂中,是否安好......
    曹昂率著曹仁、曹洪策馬奔入朱雀大街時,正撞見三名甲士撕扯著少女的襦裙。繡著金線的綢緞在夜風裏裂成碎帛,少女淒厲的哭喊刺得曹昂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猛地甩蹬下馬,玄色披風掃過滿地狼藉,青銅護腕精準扣住一名暴徒的手腕:\"住手!曹某奉令維持秩序!\"
    \"嗬,曹家的狗也敢管閑事?\"成廉斜倚在酒肆門框,沾著血漬的刀尖挑起半塊熏肉,油花順著戟杆滴在曹昂鋥亮的鎧甲上,\"我家溫侯說了,今夜長安...\"話音未落,曹洪暴喝著撞開人群,拳頭徑直砸向成廉麵門:\"放你娘的狗屁!\"
    成廉踉蹌後退,嘴角裂開血口。他抹了把臉,眼中騰起凶光:\"好個曹家小兒!\"三股鋼叉突然橫掃,卻被曹仁橫刀架住,三股鋼叉與環首刀相撞發出龍吟。混戰瞬間爆發,曹營士卒與並州軍劍拔弩張,箭矢在夜空中劃出危險的寒芒。
    \"都給我住手!\"曹操的怒喝穿透喧囂。青釭劍出鞘半尺,冷光映得眾人頭皮發麻。他策馬碾過滿地狼藉,目光如鷹隼掃過程廉腫脹的臉與曹洪滴血的拳頭,最後落在曹昂緊攥的劍柄上:\"這是要在天子腳下火並?\"
    呂布突然狂笑打斷,束發金冠上的螭龍隨著晃動:\"少裝蒜!\"他踩著滿地碎瓷逼近曹操,方天畫戟的紅纓幾乎掃到對方鼻尖,\"曹孟德,你這是派兒子來立威?\"
    曹昂單膝跪地,鎧甲碰撞聲清脆:\"父親!兒職責在身,見呂布將軍麾下縱兵劫掠,強搶民女,實在...\"成廉突然暴起,帶血的拳頭直取曹昂麵門,卻被曹洪反手擒住,膝蓋狠狠頂向他後頸。成廉悶哼倒地,呂布瞳孔驟縮,腰間佩劍已出鞘三寸。
    \"夠了!\"曹操猛地揮袖,驚起簷下寒鴉,\"成廉違反軍紀,交由呂布將軍處置!\"他轉頭看向曹昂,眼中閃過複雜神色,\"你既想維護法度,便去朱雀門督陣轉移。\"又瞥向曹洪:\"你隨我去安撫百姓。\"最後對著王允拱手:\"司徒放心,明日辰時三刻,必保陛下安然離城。\"
    夜色中,曹昂望著父親遠去的背影,握緊了被血染紅的拳。長安的火光仍在肆虐。
    曹昂剛將佩劍收入劍鞘,準備調轉馬頭離去。忽有一陣激烈的打鬥聲如利箭般穿透夜色,從不遠處的街巷深處傳來。他猛地勒住韁繩,駿馬前蹄高高揚起,發出一聲嘶鳴。曹昂眉頭緊鎖,眼神中閃過一絲警惕與疑惑,這混亂的聲響,在這人心惶惶的撤離之夜,顯得格外突兀與危險。
    循著聲音疾馳而去,轉過幾道彎,隻見盧府門前一片狼藉。朱漆大門半掩著,歪歪斜斜地掛在門軸上,似乎隨時都會倒塌。門階上殘留著淩亂的腳印和暗紅的血跡,在月光下顯得觸目驚心。院內火把搖曳,人影攢動,兵器相交的鏗鏘聲愈發激烈。
    曹昂拉過一人詢問,得知是已故海內名儒盧植的家,曹昂翻身下馬,大步衝進府中。映入眼簾的是一幅慘烈的混戰景象:一員猛將手持雙戟,如同一尊怒目金剛,鐵塔般的身軀在人群中橫衝直撞。他的雙戟舞得虎虎生風,每一次揮動都帶起一陣強勁的罡風,呂布的部下隻要稍一靠近,手中的兵器便被震得脫手飛出。但即便如此勇猛,典韋的戰甲上也已染滿血跡,顯然在此之前已經曆了一番惡戰。
    另一員戰將渾身浴血,卻仍死死護在盧婉和她家人身前。他手中那把大刀早已卷刃,身上數道傷口正滲出鮮血,染紅了大半衣衫,但眼神依舊堅定如鐵,劍尖始終指著敵人,不肯有絲毫退縮。而他身後一名女子麵色蒼白,緊緊抱著弟弟,身體不住地顫抖。她的母親被嚇得癱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