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5章 袁紹風光 兄弟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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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緩緩抬手,按住突突作痛的額角。為人君者,要能在屍山血海中站穩腳跟,要能在權謀旋渦裏取舍決斷,有時甚至要舍小義而成大局。曹昂的仁厚,是他的長處,卻也可能成為致命的短板。
那換個人呢?他腦中閃過曹丕的身影。前番聽帳下諸人提及,丕兒在許都兵變,倒顯出幾分才能,隻是……曹操眉頭微蹙,丕兒的能力終究還是不行,偶有急功近利之態,且根基尚淺,若要重新悉心培養,豈是一朝一夕之事?他這頭疾時好時壞,又有多少時間能等?
更讓他顧慮的,是西涼那頭。馬雲祿帶著馬家鐵騎千裏來援,這份助力於他而言,無異於雪中送炭。可馬家那群老狐狸,精明得很,他們傾力相助,何嚐不是看在曹昂與馬雲祿的情分上?若真要另立繼承人,西涼鐵騎會不會生了二心?眼下正是用人之際,豈能因儲位之事,寒了盟友的心?
他這一生,征戰不休,所求的不過是蕩平四海,給子孫留下一個安穩的基業。可這繼承人的事,卻像一根無形的繩,纏得他心口發緊。
“難啊……”他低聲喟歎,聲音裏滿是無人能懂的疲憊。燭火終於燃盡了最後一寸燈芯,帳內陷入短暫的黑暗,唯有天邊的殘月,透過窗縫灑進一縷清輝,照亮他鬢邊的白發。
幾日後,曹操召集程昱、郭嘉、夏侯惇等核心文武議事,帳內燭火通明,映著眾人臉上的凝重。
曹操端坐主位,目光掃過案上的輿圖,沉聲道:“徐州與壽春,兩處皆需用兵,諸位且說說,該先取何處?”
荀攸率先開口:“呂布近日常在汝南一帶劫掠,麾下主力多隨其征戰,徐州城內多是老弱殘兵,防禦空虛。此時出兵,正可趁虛而入。”他指尖點在徐州地界,“況且徐州東臨大海,若能拿下,我軍後背便是海域,可免腹背受敵之虞,隻需專注應對北麵的袁紹與西麵呂布,戰略上更為穩妥。”
程昱撫著胡須,附和道:“文若所言極是。壽春畢竟當年袁術經營多年,城中糧草充足,且有淮水天險可依,強攻恐傷元氣。反觀徐州,呂布新占不久,民心未附,守軍戰力不足,我軍隻需派一員得力大將,輔以精銳,定能一舉而下。”
郭嘉搖著折扇,補充道:“更重要的是,呂布在汝南與劉表劉備接壤糾纏,短時間內難以回援。我軍可虛張聲勢,佯攻壽春,吸引袁術注意力,暗中卻以輕騎奔襲徐州,打他個措手不及。”
曹操聽著眾人議論,指尖在輿圖上重重一敲,落在彭城的位置:“好!便依諸位之意,先取徐州!”他抬眼看向夏侯惇,“元讓,你率三萬精兵為先鋒,即刻出發,直逼彭城!切記,兵貴神速,莫要給呂布回援的機會!”
夏侯惇抱拳應道:“末將領命!”
曹操又看向曹昂:“子修,你隨元讓同去,多觀多學,戰場上的曆練,比書房裏的兵書更能教你東西。”
曹昂眼中閃過一絲振奮,躬身領命:“孩兒遵令!”
帳內諸人散去後,曹操獨自望著輿圖,徐州的位置在燭火下泛著微光。拿下這片土地,不僅能拓寬疆土,更能為日後的征戰掃清後路——亂世之中,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而這一步,他必須踏穩。
而另一麵,袁紹在安排顏良、文醜引兵增援幽州後,便暫得清閑。自封為冀王的榮耀如暖爐裹身,讓他這些日子總有些醺然欲醉。鄴城的王府裏,幾乎日日擺著宴席,金樽流轉間,滿是世家大族的子弟與各地名士的奉承。
“大王神威,先是一舉蕩平公孫瓚,幽州納入版圖,實乃不世之功!”席間,清河崔氏的老者舉杯起身,花白的胡須隨著話語微微顫動,“如今又打的曹操困守譙郡,劉備劉表爭奪荊州,皆不足與大王抗衡。依老朽看,不出三年,大王必能揮師南下,定鼎中原!”
話音剛落,立刻有人附和:“崔公所言極是!大王麾下謀士如雨,猛將如雲,顏良、文醜二將軍勇冠三軍,張合、高覽皆是百戰之將,這天下,本就該是大王囊中之物!”
袁紹端著酒爵,望著階下眾人滿臉諂媚的笑,胸中那股豪情被一點點拱起。他捋著頷下的胡須,想起年少時與曹操同遊,那時兩人還曾戲言天下英雄,如今看來,曹操不過是守著一隅之地的困獸,哪裏比得上自己坐擁冀州、青州、並州、幽州的萬貫家資?
“諸位過譽了。”他故作謙遜地擺手,眼底的得意卻藏不住,“如今北方初定,還需休養生息。待兵精糧足,再議南征不遲。”
宴樂聲裏,絲竹悅耳,舞姬的裙擺如流雲般轉動。袁紹飲下杯中酒,隻覺得渾身舒坦,先前因公孫瓚再次入侵幽州而生的煩躁,早被這滿堂的吹捧滌蕩幹淨。他微微眯起眼,仿佛已看見自己登臨九五的那日,卻沒瞧見階下幾位謀士交換眼神時,那一閃而過的憂慮——這日日宴飲、沉迷虛名的模樣,哪裏還有半分當年討董盟主的銳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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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外的風卷著殘葉掠過,似在提醒著什麽,卻被席間的喧囂徹底蓋過。
這般醉心宴飲的日子並未持續太久。外部的戰事稍歇,鄴城的平靜之下,各方勢力便開始暗潮湧動。袁紹的三個兒子——袁譚、袁熙、袁尚,身後各有世家撐腰,明裏暗裏較著勁,都想在父親麵前爭得更多看重。
袁尚仗著母親劉氏深得寵愛,又有審配、逢紀等謀士幫襯,在府中最為得勢;袁熙性情溫和,卻也有幽州一帶的世家暗中依附,想著將來若能分得北方之地,亦是安穩;唯有袁譚,自上次長安戰敗後,便成了袁紹心中的一根刺。
那日袁紹大勝歸來,袁譚本是留守鄴城,調度糧草、安撫民心,也算穩妥無過。可在袁紹眼中,“無過”便是“無功”——他自己奪得兗州青州,地盤整個翻了個番,看這留守鄴城的長子,便越覺平庸。偏偏總有人在他耳邊吹風:“大公子在鄴城留守期間沉迷酒色,荒淫無度……”“聽聞大公子在鄴城與某些世家往來過密,怕是……”
這些話半真半假,卻像針尖似的紮在袁紹心上。再加上劉氏日日在枕邊念叨:“尚兒年紀雖輕,可這次隨你出征,在帳下出的那幾個主意,倒比譚兒沉穩多了。你看他兄弟幾個,總該有個得力的能幫你分擔才是。”
袁紹本就被連日的吹捧弄得有些昏沉,耳根子一軟,對袁譚的不滿便日漸加深。有時在宴席上,袁譚起身敬酒,他也隻是淡淡瞥一眼,連句溫言都吝嗇給;袁尚隨口說句行軍見聞,他卻撫掌大笑,讚一句“吾兒有勇有謀”。
底下的世家們將這一切看在眼裏,愈發肆無忌憚地試探。今日張家故意怠慢了袁譚派去調糧的人,明日李家又將本該送往袁譚軍營的甲胄,悄悄撥給了袁尚的部曲。這些小動作看似瑣碎,卻像一把把小刀子,慢慢割裂著袁家內部的凝聚力。
袁譚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他幾次想找父親陳明心跡,卻總被袁紹以“軍務繁忙”擋在門外。夜深人靜時,他獨坐帳中,望著案上那柄跟隨自己多年的佩劍,隻覺得滿心委屈——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竟落得這般境地?
而鄴城的王府裏,袁紹仍在飲著慶功酒,聽著歌功頌德。他看不見兒子們眼中的隔閡,也聽不見那些挑撥離間的話語背後,世家們蠢蠢欲動的野心。這方剛靠武力打下的疆土,正被看不見的暗流一點點蛀空,而他,還沉浸在“冀王”的榮光裏,渾然不覺。
袁譚獨自坐在帳中,望著案上冷掉的酒食,滿心鬱氣無處發泄。窗外的風卷著落葉拍打窗欞,像是在嘲笑他的困窘。自長安戰敗後,父親的目光便再難落到他身上,府中上下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輕慢,唯有辛評始終伴在左右——這位曾與他一同被俘、共過患難的謀士,如今成了他唯一能說上話的人。
“辛先生,”袁譚抬手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酒液的辛辣卻壓不住心頭的苦澀,“你說父親如今眼裏,還有我這個兒子嗎?”
辛評緩步走近,躬身道:“大公子何出此言?主公隻是近來軍務繁忙,又被些讒言擾了心神罷了。”
“讒言?”袁譚猛地拍了下案幾,酒盞被震得跳起,“那些世家明裏暗裏捧尚兒、踩我,父親卻視若無睹!連調撥些甲胄糧草都處處受製,再這般下去,我這長子的名分,怕是要成個笑話!”
辛評沉默片刻,沉聲道:“公子息怒。眼下鄴城暗流湧動,世家們不過是見風使舵,主公被‘冀王’的虛名迷了眼,才一時糊塗。”
袁譚重重一拳砸在案上,青瓷酒樽被震得翻倒,殘酒潑了滿案,浸濕了攤開的兵書。他望著那片狼藉,喉間發出一聲壓抑的長歎,眉宇間滿是焦灼:“辛公,話是這般說,可這世子之位,再拖下去怕是真要落到老三頭上了!”
他站起身,在帳內踱著步子,錦靴碾過地上的碎瓷片,發出刺耳的聲響:“若非我母親去得早,哪有劉氏那婦人耀武揚威的份?如今父親眼後隻有她,連帶著看老三也處處順眼。真等他把老三立為世子,那些世家精得跟猴兒似的,還不爭先恐後地往老三那邊湊?到那時,我手裏這點根基,連塞牙縫都不夠,還有什麽優勢可言?”
說到激動處,他猛地停步,轉身看向辛評,眼底翻湧著不甘與急切:“時不我待啊,辛先生!父親如今誌得意滿,聽不進逆耳忠言,老三又在旁邊日日吹風,再不想個法子破局,我袁譚遲早要被他們母子逼得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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