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8章 紮寨夏口 黃祖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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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射被父親這聲怒喝嚇得縮了縮脖子,喏喏不敢再言,隻偷偷望著城下那片黑壓壓的西涼軍陣,心裏頭那點不切實際的算計早被驚得煙消雲散。
    黃祖定了定神,扶著垛口探出半個身子,對著城下朗聲道:“涼王放心!船隻與水手,黃某這就去備!隻求涼王……善待我江夏兒郎,莫要……莫要為難他們。”聲音裏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連握著城磚的手指都在發顫。
    馬超見他應得幹脆,微微頷首,沉聲道:“隻要船好、人熟,馬某自不會虧待。一個時辰後,我要看到船隻靠岸。”說罷勒轉馬頭,銀甲在陽光下劃過一道冷光,帶著親衛頭也不回地回了營寨。
    黃祖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緊繃的脊背驟然一鬆,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腿肚子一軟,若非身旁親兵眼疾手快扶住,險些癱倒在城樓上。“快!”他猛地回過神,對著身後吼道,“把最好的戰船都調出來!挑最熟練的水手,槳手要選臂膀粗的!一個差錯都不許出!誰敢怠慢,老子先斬了他!”
    城樓下,黃射望著父親慌亂調度的模樣,心裏雖仍有些不甘——那可是萬餘西涼兵,若真能在江心截殺,便是潑天的功勞——但轉念想起馬超踏破鮮卑王庭的凶名,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總算明白,麵對這等人物,別說算計,能安安分分把人送走,已是燒高香了。
    兩個時辰後,江邊水霧漸散,數十艘大小船隻果然依次靠岸。船頭的水手們個個垂手侍立,頭埋得快抵到胸口,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衣角,顯然是被先前西涼鐵騎列陣的威勢驚得不輕。
    西涼的將士們在馬背上向來是威風凜凜的虎狼,此刻踏上搖晃的船板,卻個個麵露難色。腳底下的甲板像是活過來的魚,左右晃得人頭暈目眩,平日裏揮槍舞劍如探囊取物的手,此刻緊緊抓著船舷,指節泛白。不少人臉色發白,喉頭滾動,連站都站不穩當,先前在陸地上那股“擋我者死”的悍勇之氣,硬生生消了大半。
    徐晃扶著船幫,眉頭擰成個疙瘩,苦著臉對馬超道:“大王,這船我先前跟您體驗過,上去之後腳不沾地,渾身使不上勁,十分戰力怕是得去了八分!真要是遇著事兒,咱們怕是連兵器都握不穩,跟沒了爪牙的老虎似的。”
    魯肅站在一旁,望著江麵遠處若隱若現的水霧,神色凝重地開口:“大王,雖說黃祖懼怕我軍威勢,不敢怠慢備了船隻,可咱們這些將士多是旱鴨子,不通水性。若行至半路,黃祖反悔或是孫權那邊派水軍截殺,咱們在船上動彈不得,豈不是任人宰割?”
    馬超聞言,眉頭瞬間蹙起,掌心在船板上重重一拍,發出“啪”的一聲悶響。江風掀起他的披風,獵獵作響,他望著水中自己搖晃的倒影,沉聲道:“你說得在理。”
    魯肅見狀,連忙進言:“不若咱們在此安營紮寨,先派幾艘快船去吳郡,我親自去請周郎派水師前來接應。有周郎水師護著,方能萬無一失。”
    徐庶也在一旁點頭附和:“大王,魯肅所言極是。水路凶險,不比陸地,不可不防,穩妥為上。”
    馬超望著江麵上往來掠水的水鳥,沉默片刻,終是頷首:“便依你們所言。先紮營,子敬乘快船速去吳郡求援。”
    黃祖父子在城寨箭樓上望著江麵,見馬超等人已陸續登船,黃祖剛鬆了口氣,撚著胡須道:“總算要送走這尊瘟神了……”話沒說完,卻見船上的西涼將士又紛紛退了下來,整支隊伍竟在岸邊紮起營寨,帳篷連綿如星,旌旗獵獵似火,絲毫沒有動身的意思。
    黃祖臉色驟變,猛地轉頭瞪向身旁的黃射,聲音發顫:“逆子!你是不是在船上動了手腳?他們怎的又退回去了?莫非是發現了什麽?”
    黃射慌忙擺手,額上冷汗直冒,順著臉頰往下淌:“父親明鑒!兒子哪敢違逆您的吩咐?船隻酒水都是按您的意思備得妥妥帖帖,連個釘子都沒少釘!”他望著對岸黑壓壓的營帳,心裏也發虛,“莫不是……莫不是他們嫌船不夠穩當?”
    父子倆正惴惴不安,見對岸營寨除了炊煙升起,再無其他動靜,黃祖更是坐立難安,隻得咬咬牙:“你去一趟!帶些美酒豬羊,探探他們的底細!記住,謹言慎行,半句多餘的話都不許說,別再惹出禍端!”
    黃射領命,帶著禮品懷著惴惴不安的心前去。剛到營寨外,就被西涼將士攔下,長矛交叉擋在身前,眼神銳利如刀。他堆著笑說明來意,被引到中軍大帳外,隻見馬超端坐主位,低頭擦拭著一杆銀槍,徐晃、魯肅等人分坐兩側,竟無一人抬頭看他,帳內隻有槍纓摩擦的輕響,壓得人喘不過氣。
    還是魯肅抬了抬眼,語氣平淡地解釋:“我軍一路奔襲,將士們早已疲憊,正好在此歇息幾日。勞煩你們備船本就過意不去,便不再多擾,已派人去吳郡請周郎派水師接應,屆時再動身不遲。”
    黃射心頭突突直跳,勉強應著“是是是”,連大氣都不敢喘,匆匆告辭返回水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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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他們說要等周瑜帶水師來!”黃射衝進帳內,聲音都變了調,帶著哭腔,“這哪是等接應?分明是想讓周瑜帶兵來端咱們的老巢啊!夏口就這點兵力,哪扛得住兩家夾擊?”
    黃祖聞言眼前一黑,踉蹌著扶住桌案,才勉強站穩:“壞了!這是要趁勢拿下夏口!快!快調江下所有能戰的兵馬過來,弓弩手、投石機全給我駕上!再派親信快馬去襄陽,求主公劉表)速發援兵!遲則生變!”
    帳內瞬間亂作一團,傳令兵快馬疾馳而出,馬蹄聲敲得地麵咚咚響。黃祖望著不遠處營寨的燈火,隻覺得後背發涼,像有冰水順著脊梁骨往下淌——這尊瘟神不僅沒走,反倒要引更強的幫手來,這下怕是要引火燒身了。
    黃祖父子在城樓上熬了兩天兩夜,眼泡浮腫得像充了氣,眼下烏青一片,活脫脫兩隻熬敗了的兔子。馬超的營寨靜悄悄的,炊煙按時升起,帶著飯菜的香氣飄過來,練兵聲隱約傳來,整齊劃一,卻絲毫沒有進攻的跡象。這份平靜反倒像一張無形的網,越收越緊,勒得父子倆喘不過氣。
    黃射攥著城磚的手指發白,指節都快嵌進磚縫裏,喃喃道:“爹,他們到底想做什麽?打就打,守就守,這般不動聲色,比殺了我還難受……”
    黃祖喉結滾動,望著遠處營帳的輪廓,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穩住……越是平靜,越要沉住氣。或許……或許他們隻是真的在歇息。”話雖如此,他手心裏的汗卻浸濕了衣襟,每隔片刻就探頭望向通往襄陽的路,望眼欲穿,盼著信使能帶著援兵的消息出現。
    可那條路始終空蕩蕩的,連隻飛鳥都少見。黃祖心裏明鏡似的,劉表此刻自身難保,襄陽城怕是早已亂作一團,哪還有心思管夏口的死活?所謂的求援,不過是給自己找的一點念想罷了。
    入夜後,江風帶著涼意吹進城樓,黃射裹緊了披風,突然對著夜空合掌,聲音發顫:“各路神明保佑,求這尊煞神趕緊動身去江東吧,夏口這點家底,實在經不起折騰啊……”
    黃祖聽見,沒有嗬斥,隻是默默從懷裏摸出枚磨損的玉佩,那是年輕時劉表剛任荊州牧時賞賜的,他摩挲著玉佩上模糊的紋路,眼神茫然——打,沒勝算;退,沒退路;等,沒消息。這僵局,像極了襄陽城的困局,連祈禱都顯得蒼白無力。
    遠處營寨的燈火次第亮起,柔和的光暈映在江麵上,碎成一片金鱗,明明是溫暖的景象,落在黃祖父子眼裏,卻隻剩刺骨的寒意。他們不知道,這份平靜究竟是暴風雨前的醞釀,還是真的隻是一場尋常的休整,隻能在無盡的猜測和祈禱中,熬過一個又一個難眠的夜晚。
    一連數日,營寨內外出奇地平靜。馬超按兵不動,每日隻是操練兵馬,巡視江防,黃祖父子雖仍心有惴惴,卻也漸漸鬆了些緊繃的神經,隻每日派人盯著對岸的動靜,像守著隨時會爆的火藥桶。
    這日清晨,江麵上薄霧未散,像蒙了層牛乳,負責了望的士兵突然指著江麵驚呼:“將軍!快看!江麵上有船!好多船!”
    黃祖父子猛地站起身,扒著垛口望去——隻見江麵上影影綽綽,無數船隻破開晨霧,犁開碧波,正朝著夏口駛來,船頭隱約插著旗幟,在霧中若隱若現,看不真切。
    “是……是援軍嗎?”黃射聲音發顫,既期待又緊張,手指緊緊摳著垛口的磚縫。
    黃祖眯起眼,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指節發白,眉頭緊鎖:“未必。看船速和陣型,嚴整得不像劉表的兵馬……倒像是江東那邊的旗號。”
    話音剛落,最前麵的幾艘船已近了些,船頭的“周”字旗在風中獵獵作響,清晰可見。黃祖心裏“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是周瑜的水師!他們來做什麽?”
    黃射臉色發白,嘴唇哆嗦著:“爹,他們會不會是來幫馬超的?那我們……我們夏口豈不是成了甕中之鱉?”
    黃祖深吸一口氣,強作鎮定:“慌什麽!緊閉城門,加強戒備!傳我命令,弓箭手就位,弦上滿箭,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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