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街道路人匆匆而走，嘴裏吐出一團團白霧，圓圓臉頰有些不正常的紅暈，瞧著就是凍慘了。
    觀南胡同口裏麵百姓靠零工和擺攤維持生計，冬日同樣得出門。有的尋零活，有的扛著糖葫蘆串走街串巷賣，有的甚至披著麻布給人哭喪……
    一入冬，白事總是多。
    街道軍綠吉普車靜靜停著，引得沿途行人瞅一眼，“哢嚓”聲裏有人出車門。
    男人戴著軍帽，帽簷深深壓下，隻瞧出輪廓若山巒的鼻梁和淡白薄唇，唇繃直，滿地雪白一襯顯得漠然疏離……
    飄雪悠悠，凜冽疾風若一柄柄寒刀刮麵，瞬間擊碎溫暖環境裏醺醺然的精神。
    衛峰掃一圈麵前胡同。
    走。
    常年待險境裏的人總有一些敏銳的直覺，那些直覺平時藏得穩穩的，一旦察覺環境裏一絲詭異往往能自動警報。
    踏進胡同瞬間，一種猛獸生存本能讓衛峰不自覺緊繃身體，寒毛倒豎。
    他微不可察頓一下，半闔眼，瞳眸幽深，而後自然漫步，瞧著像是尋常回家的遊子。
    “有問題。”
    胡同常有拐角，屋簷下蹲著一位生活困苦的鞋匠，麵貌普通，凍得手有些青紫，聞聲瞅一眼。
    眼神半空交鋒，錯開。
    “當當當。”
    巷裏麵開一家小賣部，賣些柴米油鹽醬醋茶等等，桌麵擺個紅紅座機，瞧著喜慶。而店前炭盆暖意融融，街坊圍坐一圈暢聊八卦。
    “四巷那家婆娘老說孫媳不下蛋嗎，前年攛掇著孫子離婚。結果婚離了，孫媳另嫁，不出三月懷孕。”
    “作孽。”
    “胡同裏最得意的知道哪家嗎？四合院裏賣洋芋的，明明莊稼漢出身，生意搞得紅紅火火，而且家裏男丁有出息，早早畢業……”
    聞言，西南角婆娘“噗嗤”樂，剝著番薯慢慢道：“誰不清楚大學生七月畢業，周娟家那位鬼知咋搞的，一月畢業，裏麵肯定有貓膩。”
    “哈，啥意思？”
    店主暗暗瞥一眼剛剛出言陰暗的婆娘，腦海瘋狂翻信息。
    半晌，明白原因。
    世界上不明不白的愛憎極少，兩家有恩怨。周娟家搞洋芋生意期間曾租車，商量月租金，一月一付，可瞧著周娟家生意紅紅火火前者單方麵提出租金翻倍，遭拒。於是，三伯家的約親戚一同做生意。
    結果——
    虧麻。
    胡同鄰居奚落，家人陰陽，而周娟家由擺攤到租鋪，婆娘恨得差點咬碎一口銀牙，常常散播周娟家的流言。
    “嘖嘖。”
    店主暗暗思量，倏然瞥見胡同口一道修長淩厲的黑影，不由蹙眉。衛峰瞅清小賣部店家，抿唇：
    胡同有誰？
    衛峰軍事素養不是虛的，半晌，真正瞧一圈他總算清楚重點是——四合院，而且是小男友家租的四合院。
    “……”
    事情難搞了。
    吐息間白霧籠罩眉眼，周圍一道道窺探眼神非常隱晦，衛峰靜靜蹲著思考一件事：走or留。
    等待易惹是非。
    回家不甘願，想見麵……
    幸福洋芋片的生意火爆，店裏特意推出新年探親套餐“五福臨門”和“吉祥如意”禮盒。
    五福臨門裏麵有五種不同口味洋芋片，包裝寫著“福”字。吉祥如意則是由洋芋片和花生紅棗果脯等特意弄的禮盒，瞧著排麵足。
    禮盒裝比普通洋芋片貴，周娟怕賣的差，結果賣爆了。新年，一年一回，帶著五福臨門給親朋真真長麵子。
    生意歸生意，生活歸生活。
    幸福洋芋片店裏生意蒸蒸日上，忽然關門一天，一家聚集著前往京都冰湖釣魚，享受假日。
    “弄魚丸！”
    “阿弟果然是咱家福星，隔著五米，隔壁阿伯盆裏隻有拇指粗的一尾魚，咱家庫庫上魚，而且掂量著挺重的。”
    “豐收！”
    “舅舅最棒！”
    歸家的車載著古靈精怪的娃娃和裝魚的盆，一些年貨，樂樂舉著糖葫蘆朝天一指，童稚音引得胡同街坊眉眼彎彎。
    小賣部店主熱情詢問：“娟嬸，今個上哪啊？”
    “冰釣。”
    小賣部裏麵鄰居上前瞅瞅，看清盆裏堆著的河魚眼珠瞪圓，嘴裏嘟囔：“全是冰釣上來的，假的吧，你們買魚了？”
    “不信算了。”
    周娟翻一個白眼。常言生活幸福美滿者麵相常常和善，攻擊性弱，而周家生活一日日順遂，餐餐碟裏有油水，此刻瞧著比同齡者年輕。
    瞧著品相不錯的魚，有人問：“魚賣嗎？”
    “打算弄魚丸的，不賣。”
    “弄魚丸哪用一盆魚，別真是買的，而且賣些給街坊圖喜慶，俺瞧著這條不錯——”
    鄰居裏有喜歡占便宜的，眼睛滴溜一轉扣向盆裏最肥的魚，打算“先斬後奏”。畢竟街坊買魚啥的隨意給點東西意思一下就行，至於對方虧不虧，周娟家不缺三瓜兩棗。
    一、二——
    “啪。”
    鄰居“嘶”一下縮回手，而周圍蠢蠢欲動的瞬間縮作鵪鶉。前者正想罵，瞅著麵前周娟一家的眼睛，不由緊張。
    “不賣。”
    青年啟唇，吐息間白霧籠罩眉眼，暖陽一照，顯得眼睛清淩淩，烏睫垂落間他一掃圍著的人。
    圍觀者不由退兩步，有些怵。有的訕訕搓搓手：“不賣啊，真可惜。”
    “嗯。”
    眼瞧著周娟家離開，小賣部周圍鄰居瞬間集合嘰嘰喳喳聊剛剛的事：“京華畢業生咋樣，不懂尊重長輩就是一坨臭狗屎，而且俺瞧提前畢業的事肯定問題，指不定犯錯被退學！”
    “是啊是啊。”
    四周附和。
    胖墩墩店主用棍推出炭盆裏麵烤得焦焦的甜薯，聞言眼皮不掀一下。他目前任務簡單——
    監察胡同情況，有問題保護李毓一家。
    四合院院裏柿樹高高，超牆一截，割著蔚藍天空。牆上皚皚白雪，牆下黑影蹲作一團……
    “哐當。”
    “回家囉。”
    白白積雪上麵有轍痕，腳印，青年習慣性性環顧一圈，心髒位置驀然重重律動“撲通撲通”，一下下。
    新年回家。
    “衛哥。”
    嗓音溫柔一喚，飄蕩靈魂有港灣。男人抬眸，氤氳睫羽隨著扇一扇，瞳眸直直倒懸著青年。
    “下雪，蹲著不冷嗎？屋裏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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