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你活著回來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那麽容易死去，你注定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斷然不可能不明不白的，死在那種地方。”
    “能看到你回來。”
    “真好。”
    此刻站在顧修身前的，是一名身著白衣，身上帶著溫婉氣質的絕美女子。
    她好似畫中的人兒，一切都顯得那般完美，看著顧修的眸子，更是帶著那無論多少年過去，都未曾變淡絲毫的濃濃情意。
    她就這麽站在第三三花神台麵前。
    看著她。
    顧修手中的長槍，終究還是沒有落下，隻是靜靜的看著這名女子。
    看的很是認真，很仔細。
    “顧修，你走之後，我一直在等你，哪怕海枯石爛，哪怕天地顛倒，我都願意等下去。”
    “隻是可惜……”
    “我最終還是等不及了。”
    “我的墓碑麵朝青玄，因為我知道，青玄總有一天，會因為你而再次綻放光彩。”
    “你上次能來看我，我很開心。”
    “……”
    她一字一頓的開口訴說著，像是一個藏身深閨後院中等待心上人歸來的凡俗女子一般，不斷訴說著自己這段時日以來的思念。
    從始至終。
    顧修都沒有打斷她的話，隻是靜靜地聽著。
    一如五百年前。
    那個總是喜歡，傾聽著他訴說見聞和過往的女子那般，安靜且清澈。
    不過這一次。
    兩人的身份變了。
    若是碧波宗的冷家姐妹來此，看到這個人，必然會驚呼一聲。
    如月師姐。
    那個曾經始終追隨在某人身後，最終更是為了某人，不顧師門勸阻，不顧自身安危，也要千裏馳援，最終落得身死道消的女子。
    哪怕最後時光，為自己掘墳，為自己刻碑，甚至碑上還寫下“此生無悔亦無憾，笑對生死兩悠然”這句話的女子。
    “顧修，我回來了，你……能不走了嗎？”終於，眼前人兒說了許多之後，最終問道。
    這個問題，讓顧修低下了頭顱，片刻之後，他重新抬頭，深深望著眼前女子最終還是抿嘴搖頭：
    “不會。”
    聲音不大，但卻異常堅定。
    說罷。
    他深吸一口氣，眸中神光終究還是再次綻放，穿過眼前如月的身影，落在了第三朵三花道台之上。
    “多謝前輩，能了我心願。”
    話畢，顧修手中長槍，終究還是落了下來。
    “哢……！”
    伴隨一聲脆響，最後一朵三花道台終究還是就此崩碎，而那由三花道台幻化而出的如月身影，卻也在三花道台崩碎的瞬間，再度煙消雲散。
    不過不知為何。
    之前顧修擊碎的每一道虛影，在最終關頭都會化作虛影，可唯獨這如月虛影，眸中卻從始至終，都帶著那一份含情脈脈。
    對這一切。
    顧修心中默然。
    蘭之猗猗，揚揚其香。不采而佩，於蘭何傷。
    但終歸，還是傷了……
    “逆徒，你當真敢要背叛師門？”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一聲怒吼，側頭看去，就見合歡老祖已經抵達，她依舊還是猶如枯木一般，渾身上下貼滿符咒。
    但身上的登仙氣息，卻強盛無比。
    哪怕僅僅隻是看到，顧修都有一種大石懸於心頭的感覺。
    好在，這種感覺很快被人擋住。
    就見楚湘靈已經衝天而起，來到了自家師尊對麵：“我不是背叛師門，而是為了師門，清理叛徒！”
    “清理叛徒？就憑你？”合歡老祖冷哼一聲，那枯瘦如同幹屍一般的手掌伸出，朝著楚湘靈便一把抓了過去。
    楚湘靈不敢大意，當即全力抵抗。
    隻是……
    她終究還是遭了合歡宗的孤離咒術影響，哪怕在關鍵時刻送出合歡花瓣，選定了命定之人，勉力抗衡了孤離咒術，可自身實力已經大減。
    僅僅一個交鋒，楚湘靈當即倒飛而出，重重栽倒在地。
    “孽徒。”
    “你學的，全部都是老身教你的，你莫不是以為，你可以用老身教你的東西，對付老身不成？”
    合歡老祖冷哼一聲，自天穹之上踏步而來。
    一步一步，步伐穩健。
    而她每一步落下，身周都會有一朵花朵盛開綻放，讓她身上氣勢越發高漲，同樣也讓周遭一切，盡數化作一片瑰麗花海。
    至尊界！
    來自登仙強者，上一代合歡宗宗主的至尊界！
    此界一出，周遭一切盡數在合歡老祖掌控之中，哪怕是已經站在神像身前，即將刺出長槍的顧修，都生生被強行停下了動作。
    這一刻的合歡老祖，重新占據主動。
    她臉上的焦急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麵寒霜，就見她慢慢來到楚湘靈身前，仔細觀察了她一陣，冷漠說道：
    “莫非你忘記了，你幼時老身教你的規矩了？”
    “老身讓你做的，你能做。”
    “老身不讓你做的。”
    “你便不能做。”
    “而今你這是要……”
    “欺師滅祖啊！”
    她實力確實強勁，此刻在這至尊界之中，本就是無敵存在，每一字落下，都好似千鈞巨錘錘在楚湘靈心口，讓楚湘靈麵色慘白一片。
    口中鮮血更是忍不住狂吐而出。
    這一幕，看的顧修眉頭緊鎖，他在努力想要掙脫此界，可這一界有萬千花朵盛放，讓他無法動彈絲毫，好似案板上的魚肉一般。
    嚐試了一番，顧修心底一沉，他無法掙脫絲毫，至少以他現在僅僅元嬰期的修為。
    在這登仙強者的至尊界中，他任何掙紮都是徒勞。
    “看來這買賣……我虧了啊。”
    顧修喃喃自語，他此刻渾身上下無法動彈絲毫，但他還有一個最後的辦法。
    神魔指骨！
    此物早已認主，本也無需他如何操控，隻需一個心念便可催使，哪怕是此刻身陷至尊界中，無法動彈絲毫，卻也一樣可調動神魔指骨出手。
    不過。
    就在顧修打算動用這最後手段的時候，一股似乎早已經藏在他身上許久的特殊力量突然悄然出現，沿著他的身周各處匯聚，緩緩衝入他的丹田氣海之中。
    仔細查探，顧修猛然一愣，下意識的瞥向那邊跪倒在合歡老祖身前的楚湘靈一眼。
    他丹田氣海之中，是一片花瓣。
    合歡花的第二片花瓣！
    楚湘靈之前和顧修約定，他破了祖師神像之時，便會如約送出第二片合歡花瓣，卻沒想到，她明顯早已經送出，隻是一直引而不發。
    此刻這片花瓣出現的瞬間，立刻化作精純力量，朝著顧修那九座道台之上的元嬰，或者說已經開辟了一大半的出納神宮而去。
    這神宮自從獲得一片合歡花瓣之後，立刻開辟了一半出來，但之後卻速度又驟然減慢，像是要精細打磨一般。
    不急不躁。
    哪怕顧修這段時日一直錘煉，可神宮卻始終有條不紊在緩慢開辟，無法加速絲毫。
    但現在。
    伴隨著這第二片合歡花瓣到來的時候，那本來開辟一大半的神宮，竟然在瞬間摧枯拉朽一般飛速推進，不過隻是眨眼之間。
    出納官神宮便已經出現了雛形。
    並且以極快的速度雕琢起來。
    而在這神宮即將徹底開辟的同時，天地之間，一道又一道玄妙的力量開始蠢蠢欲動。
    顧修哪還會怠慢。
    當即就地閉目，全力調動自身體內靈氣，開始推演自身功法，推演自身之道。
    “這小子竟然在這個時候開辟神宮？”顧修的變化，自然第一時間被合歡老祖察覺，她眸中一道陰冷殺意瞬間看向顧修：
    “之前能夠騙過老身。”
    “而今更是能在老身壓迫之下開辟神宮，妄圖列起神官？”
    “此子倒也算是有些本事。”
    “隻是可惜……”
    “在老身麵前，莫說新開一座神宮，就算是五宮齊開，終究也隻是蚍蜉撼樹！”
    說罷，合歡老祖一指點出。
    就見顧修身周的花朵在瞬間瘋狂生長，那一朵朵美豔至極的鮮花之上，都帶著無邊殺意，要將顧修就此斬殺在這至尊界內。
    但……
    就在此時，就見那邊明顯已經重傷的楚湘靈，卻突然咬牙高喊：
    “定！”
    此話一出，那萬千藤蔓鮮花，在瞬間齊刷刷定在當場，特別是靠近顧修的幾朵妖豔鮮花，更是在瞬間爆退幾寸。
    “老身倒是小看你了，竟然還能在老身的百花界中做手腳？”
    “你可真是為師的好弟子啊！”
    合歡老祖麵色微變，目光死死盯向楚湘靈。
    卻見楚湘靈擦了擦嘴角，“師尊應當了解弟子，弟子從不打無準備之仗，既然要對師尊出手，自然也該做些準備。”
    “你消耗壽元，弄出這樣的手段，會不會有些太浪費了？”合歡老祖眯起眼睛。
    楚湘靈抿了抿嘴：“浪費嗎？或許是吧，但師尊強大無匹，弟子想要和師尊為敵，若是不付出些代價，怕也是癡人說夢。”
    “不知道壽元多麽珍貴的小家夥，還是那般天真。”
    “身為合歡宗宗主，清除宗門叛徒，天真也好，浪費也罷，終歸是要做些什麽的。”
    “好一個叛徒，老身隻是想要活下去，有何錯？”
    “師尊生了不該生的念頭，忘了我合歡祖師一直以來定下的規矩。”
    “規矩？”
    麵對合歡老祖質問，就見楚湘靈緩緩起身，目光銳利的看向自己師尊，輕聲說道：
    “緣生莫使緣消，命盡且由命了！”
    “師尊命已盡，便該認命！”
    這話一出，合歡老祖麵色瞬間陰沉到了極致：
    “老身為合歡宗付出一生，兢兢業業，憑什麽最終登仙失敗隻能苟延殘喘，看著自己一天天腐朽，看著自己一天天消失於天地間？”
    “但這便是師尊，你要毀了合歡根基，不惜殺我合歡中堅力量的原因嗎？”楚湘靈質問。
    合歡老祖哼道：
    “老身已達登仙，是踏上過登仙梯的人，一旦老身能擺脫這壽元桎梏，活出第二世，自然能幫助合歡重新走向巔峰。”
    “以前的合歡宗或許確實會覆滅。”
    “但在老身帶領下，全新的合歡宗，卻也會重新綻放光彩！”
    “師尊，你已入心魔。”楚湘靈凝眉提醒。
    “什麽心魔？”倒是合歡老祖已經滿臉不耐：“無論是成仙還是成魔，隻要能永生於世，隻要能讓老身重活第二世，那就算入魔又有何妨？”
    說罷。
    不等楚湘靈再多加囉嗦，合歡老祖再次開口：
    “逆徒，看在你我師徒一場的份上，為師今日，才跟你囉嗦這幾句，若你以為，你那點小伎倆，真能攔住老身不成？”
    “這自然是不行的。”楚湘靈搖搖頭。
    “嗯？”
    正在合歡老祖凝眉之時，卻見楚湘靈突然轉頭看向外麵，緊接著猛然高聲開口：
    “夫君有難，妹妹還不速速出手相助！”
    這話一出。
    原本剛剛抵達外麵，打算坐山觀虎鬥的幽冥女帝。
    臉上的笑容。
    驟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