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旗鎮大劉村和風華村合並的事情，因為政法委老領導李路華的大發雷霆，引起新安縣上下一片關注。
    縣委決定也是雷厲風行，立即派出以農村發展改革辦的劉琦玉副主任領隊，另一個副主任馬士廣配合，小組成員八個人，可見真的重視。
    一大早，劉琦玉就收拾得精神抖擻，特意穿上筆板的中山裝，梳了個大背頭，皮鞋擦得鋥亮。
    “就是到村裏主持個投票，你至於嗎，比當年結婚打扮得都隆重。”
    老婆在一旁忍不住嘮叨，結婚二十幾年，要不知道劉琦玉摳門，都要懷疑外麵有什麽漂亮小三。
    “你懂個屁。”劉琦玉白了一眼老婆：“這次是我表現的機會，電視台有報道的，最主要的是，完成李書記的任務，改革辦的主任就是我的。”
    “可你別忘記，另一位副主任馬士廣也一起去，他可是李嵐清的人，他就是監督，投票要公平，結果還未知。”
    老婆卻不那麽樂觀，改革辦主任兩年前退了，位置就懸著，兩位副主任一直明爭暗鬥。
    “你懂個屁，這世上哪來的公平，昨天馬啟書就做足了工作，而且，這次活動，以我為主，我不會給馬士廣發揮機會。”
    劉琦玉信心滿滿，哼了一聲，昂首闊步走出家門。
    縣長辦公室。
    李嵐清看著鬢角頭發有點花白的馬士廣，語重心長：“老馬，你是從基層一步一步上來的，知道村裏情況的複雜性，到時候有領導講話時間，你一定要把兩村合並的十大好處，包括政府的扶持力度翻倍，講得明明白白，能拉票就拉點，不能拉票也要做到信息公開，公平公正。”
    “放心吧，李縣長，我一定盡力。”
    馬士廣沉聲答應，沒有什麽花言巧語，但也明白，這次是劉琦玉升遷的機會，換句話說，自己就沒了希望，在官場打拚半生，也就止步於副主任。
    這次劉琦玉代表李書記，誌在必得，自己扭轉乾坤可能性不大，就連李縣長信心也不足。
    走出縣政府辦公大樓，一陣涼風，馬士廣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女兒馬瑜走過來，拿著一件棉衣，披在他身上。
    “今天有寒流，你也一把年紀，注意點身體。”馬瑜一邊幫老爹整理衣領，一邊囑咐：“這次去，脾氣收著點，別再和劉琦玉硬剛，據說這次回來他肯定提拔主任，你還要在他手下混。”
    “混個屁，他那種溜須拍馬的人要是提拔主任，我他麽就辭職。”
    “又說氣話，我媽的病，還指望你那點工資呢。”
    馬瑜苦笑了一下，有些話沒法說，劉琦玉那種溜須拍馬的，往往官運亨通，老爹可不行，倔脾氣，提醒也沒用。
    這次下鄉行動的小組，按計劃八點在縣政府集合，九點到大劉村，接下來再組織村民，領導講話，估計十一點左右投票。
    可馬士廣等七人等了好一會，八點多，劉琦玉才姍姍來遲：“不好意思，有點事耽誤了，讓大家久等，見諒。”
    “別打官腔，走吧，時間來不及了。”
    馬士廣翻了個白眼，兩個人一向看不慣對方，大家倒也沒在意。
    上了一輛麵包車，劉琦玉吩咐駕駛員：“先去花旗鎮，和鎮上領導碰個麵。”
    “計劃不是直接去大劉村嗎。”一位女同事提出疑問。
    “李書記臨時讓我去花旗鎮辦件事，中午到大劉村，直接投票就行。”
    劉琦玉隨口回答，瞥了一眼馬士廣，馬士廣臉色微微一沉。
    這是防著自己了，到大劉村直接投票，李縣長準備的話，自己都無法傳達。
    大劉村。
    馬啟書一大早就大喇叭開始廣播：“各位村民，今天縣裏來人，要進行投票調查，每家每戶隻有一票，大家商量好，統一意見，參加的，每戶一箱方便麵。”
    九十年代初，在農村，方便麵對小孩大人都有吸引力。
    很快，就有很多人趕到村部門前集合，看著碼在一旁的方便麵，議論紛紛。
    大劉村中間一戶院子內，羅布山聽到廣播，披上一件棉大衣，準備出門。
    “爹，你去哪？”
    兒子羅東攔住他的去路，悶聲問。
    “沒聽見村裏的廣播嗎，去投票。”
    “可是，每家隻有一張票，村長不是說要統一意見嗎。”羅東瞪著老爹：“是不是應該商量商量。”
    “商量個屁，你媽去你姐姐家了，就我們爺倆，沒什麽好商量的。”羅布山擺了擺手：“這件事，我來決定就行，投反對合並。”
    “爹，我不同意你的投票。”羅東擺了擺手。
    “不同意也不行，沒你說話的份。”羅布山吹胡子瞪眼：“你去風華村豬場上班，我們不是也不同意嗎，你照樣去了，現在又想管我，你他麽翻天了。”
    想起羅東上班的事情羅布山就惱火，這小子不僅去了，還經常加班，夜不歸宿，原本幫他介紹的對象，約了他幾次，都不照麵，直接黃了。
    現在，兩個村都知道，羅東是衝著那個離婚的夏芳芳去的。
    “以後我就是一家之主，投票，當然要管。”
    羅東梗著脖頸，和老爹爭論。
    “一家之主？屁，你結婚再說，連個老婆都沒有。”
    “我有，和夏芳芳說好了，年底就結婚。”
    “那女人聲名不好，我不同意。”羅布山一揮手：“滾一邊去，結婚事情別再提，今天別耽誤我投票。”
    “不行。”
    羅東瞪著眼，忽然上手，把老爹按倒在地。
    “小兔崽子，你敢對你爹動手。”羅布山怒吼。
    “今天這票，不能讓你投。”
    羅東拿出一根準備好的繩子，把羅布山捆綁起來。
    “放開我，你個不孝的東西。”羅布山破口大罵。
    羅東抓起一塊破布，塞進他的嘴裏。
    羅布山發出一陣嗚嗚聲。
    “你先待著，我去投票，兩村合並，是大勢所趨，不能讓你犯錯誤。”
    羅東一邊說一邊走出院子，從外麵把院門反鎖上。
    “羅東，剛才好像聽到你老爹叫喊。”
    一位村民路過，停下腳步，疑惑地看了看院門上的掛鎖。
    “喝多了，發酒瘋，我爹大家都知道，好酒，一大早就喝。”
    羅東摟著那位村民的胳膊：“走吧，我們去投票，去遲了，方便麵都領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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