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9月16日，東京澀穀區某情侶酒店。
    “發達了，發達了！這下我們真的要發達了，剛君！”
    赤身裸體的小野佐富子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就這麽赤條條跑到了癱軟在床上的佐藤剛的麵前。
    宿醉加激情一夜的佐藤剛還迷迷糊糊，他下意識用枕頭蒙住腦袋，不去理會小野佐富子。
    “啪！”
    枕頭被拿開，小野佐富子甩起另一個枕頭，狠狠抽打在佐藤剛的腦袋上。
    “幹什麽啊！佐富子！沒看到我睡得正香麽？”
    佐藤剛睜開惺忪的睡眼，不滿地瞪向小野佐富子。
    要不是這個女人身材好，願意無償陪他睡覺，而且還有那麽點用，他早就一拳頭揮過去了。
    看到佐藤剛凶狠的表情，有些得意忘形的小野佐富子微微縮了縮頭，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做了什麽。
    不過很快，她又麵帶興奮地對佐藤剛笑道：“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啊！剛君！”
    “到底什麽事情啊？你倒是說啊！”
    佐藤剛見她這麽興奮，不由得坐起身，有些好奇的問道。
    小野佐富子打開床頭燈，但又覺得有些暗，便索性把大燈也打開了。
    明亮的燈光刺得佐藤剛眼睛生疼，就在他準備破口大罵之際，一張今天的《讀賣新聞》報紙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小野佐富子用紅筆圈出來的巨大新聞標題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他的視線——
    《日本文學曆史上的‘清明上河圖’——論北川老師的新作【淺草紅團】》
    佐藤剛不知道什麽是清明上河圖，那幾個漢字分開來他都一個也不認識，就更別提組合在一起了。
    不過最後的《淺草紅團》他知道啊。
    那不就是那個好拿捏的大文學家寫的新書嘛！
    以他們這些淺草社區的居民為切入點寫的什麽暢銷書嘛！
    “日本文學曆史？好像很厲害的樣子？”佐藤剛摸了摸鼻子問道。
    小野佐富子白了他一眼，跳到床上，拿著報紙指著新聞稿的作者名“山崎陽介”笑道：“當然厲害啦！剛君你知道山崎陽介是誰麽？”
    “誰啊？”佐藤剛搖頭。
    小野佐富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壓低聲音道：“還記得歌舞伎町的紅葉姐麽？”
    “紅葉姐你是說那個大胸女？”佐藤剛腦海中閃過一片雪白粉膩，感覺有點影響。
    小野佐富子又狠狠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點了點頭，隨後說道：“對，就是專門負責歌舞伎町二番街所有紅燈區事務的那個姐姐。”
    她這麽一說，佐藤剛終於回憶起來了。
    歌舞伎町現在屬於住吉會，但住吉會主營業務是地產、菠菜和柏青哥等賭業，在人手緊張的情況下，住吉會把歌舞伎町的業務分給了下屬的桐真組。
    而桐真組的組長桐真一郎就是紅葉的哥哥。
    佐藤剛等暴走族不良少年這輩子的願望就是能加入住吉會，成為正式的若眾。
    而從歌舞伎町這邊加入的話，首選自然是桐真一郎手下的桐真組，現在佐藤剛等淺草社區的不良少年，基本都隸屬於桐真組某若眾管轄的不良少年團。
    簡而言之，小野佐富子嘴裏的紅葉姐就是佐藤剛頭頂大哥的大哥的大哥的親妹妹。
    “她怎麽了？”佐藤剛不明白紅葉姐又和《淺草紅團》還有北川秀有什麽關係。
    “這篇新聞稿的作者山崎陽介，他的父親是《日刊體育新聞報》的編輯部本部長山崎野，他能在《讀賣新聞》上發表新聞稿，說明關係通天！”
    小野佐富子向佐藤剛賣弄著她為數不多的社會知識，
    “而這個山崎陽介，我在上周的歌舞伎町紅館宴會上，親眼看到他摟著紅葉姐進了二樓包房！
    紅葉姐全程對他陪笑，就和那些下賤的陪酒女差不多！”
    “所以你的意思是”佐藤剛有些迷糊，又有些恍然。
    “就是說，他是紅葉姐都惹不起的大人物！而這樣的大人物，直接在《讀賣新聞》上幫忙宣傳《淺草紅團》！
    另外，還有這個，剛君你看這個！”
    小野佐富子又指了指娛樂版塊的一個數據排行榜。
    那是《讀賣新聞》學Oricon公信榜整出來的一個讀賣數據榜。
    在有關純文學雜誌銷量的這一欄，9月15日發售的《北川》以首刷日79.1萬冊的駭人數據高居榜首！
    要知道，《北川》在前幾個月還半死不活的掛在新五大出版社的吊車尾，要不是靠著北川秀老師的名氣和北川獎的熱度，它可能連前五都擠不進去了！
    《淺草紅團》甫一連載，它的銷量直接突破天際，比2號發售的《大眾》高出一大截，比同一天發售的《新文象》也多出了近三十萬冊的銷量！
    小野佐富子的數學不怎麽樣，但用腳算，她也知道這一期的《北川》要賺發了！
    《北川》賺大發，那居首功的必然是《淺草紅團》，而他們和《北川》簽訂的合同裏，明明白白寫著“銷售利潤分紅”。
    她忘記是多少百分比了，但就算隻有1%，應該也有好幾十萬円吧！
    “嘶——”
    佐藤剛再蠢，這下也明白過來了。
    “所以我們這是要發財了？”佐藤剛的聲音也開始顫抖了起來。
    小野佐富子用力點頭道：“是！我估計收益起碼超過50萬円！”
    “50萬円！！！”
    佐藤剛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這大概是一名三十多歲的社畜辛苦工作兩月的月薪，難以想象的巨款！
    “是的！搞不好100萬円也有可能！”小野佐富子閃爍著星星眼，幻想著成為百萬富翁後該過怎樣的生活，
    “剛君，你說我們要是有了100萬円，不，200萬円的話，我們該怎麽用啊？”
    當然是去歌舞伎町幹個爽啊！
    佐藤剛差點脫口而出，但看到赤身裸體的小野佐富子，硬是把話給憋了回去。
    要是100萬円的話，這個女人也有.
    得想辦法弄到手，然後甩掉她！
    “這個嘛，當然是先帶你去銀座大購物一番咯。”
    佐藤剛笑眯眯說道，然後輕輕攬過她的身體，往床上一推，
    “不過先別討論200萬円的事了，我這裏有個兩億円的事要和你談談.”
    “討厭！”
    “首刷日79.1萬冊，《北川》市場均價為450円一本，扣除所有宣發成本，毛利潤大約是9887.5萬円，要是把公司、員工等開支都考慮進去，應該能賺5000萬円左右。
    市場行情是遞減的，所以這個月最多是7.5億円的淨利潤。”
    北川文娛的財務部副部長站得筆直，就像手底下的一般會社員一樣計算著雜誌的利潤和盈利情況。
    這種活兒，一般是交給財務部最底層的牛馬職員來做，他這樣高高在上的副部長隻要看一眼報表，簽個字，給點意見就完事了。
    可這次不同。
    一通電話把他從辦公室喊來的是北川文娛的法定社長北川夢子，還有她背後那個叱吒日本文壇的男人北川秀。
    看著兩個年紀比自己差不多小一輪的老板，他像個新兵蛋子，就差貼著牆直流冷汗了。
    他不知道為什麽北川老師會突然出現，還是和夢子社長一起，然後又突然讓他過來算下利潤和盈利情況。
    難道是這兩位要徹查《北川》的財政狀況？
    他的腦袋快速思考著，飛快檢閱那些平時沒人關注的油水，看有沒有什麽是老板們完全不能接受的。
    “也就是說，即便保持這個銷量勢頭，《北川》一年也就盈利90億円？”
    北川秀皺眉道。
    也就90億円？
    財務副部長站得更直了。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即便是頭部的出版社，一年盈利90億円，在這樣的經濟大環境下，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事。
    可聽北川老師的意思，是嫌少？
    “這還是親愛的你能每個月都在《北川》連載下的最好情況。”
    北川夢子點了點頭，
    “沒有你的連載，盈利至少砍半。”
    從之前的銷量情況看，應該隻剩下90億的三分之一不到吧。
    財務副部長心裏吐槽了一句，但不敢當麵說出來。
    “好吧，看來想騰出一大筆錢來搞新的項目，還是有點困難。”
    北川秀現在的大部分資產已經轉移為美元，手上的流動資金有限，要立新項目，就得從各個子公司的利潤著手。
    這幾天他一邊逛論壇一邊思考自己名下那些公司的未來發展方向。
    那次東大博士生初次測試上，他對鵜飼教授等人說的話，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他篤定千禧年前後，日本還會和原曆史一樣，發展起電子書以及輕行業。
    而且因為北川網絡的幹涉，日本的互聯網發展速度似乎快了點，極可能不到2000年，就會有電子書和輕崛起。
    如今幾個冒頭的網絡小文庫就是最好的例子。
    這些日子忙著寫《淺草紅團》和《惡女》，他頻繁與《文藝》和《北川》的工作人員接觸，也就順便考慮起了事業問題。
    畢竟今時不同往日，現在他占據著日本文壇的頭把交椅，底下千千萬的底層作者指望他吃飯。
    還有相關聯的那麽多公司，旗下員工近萬，也指望著北川秀開辟新賽道加工資呢。
    新項目？
    財務副部長的心稍微定了下，隻要不是內部查賬就好。
    不過自己好像不經意間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內幕消息啊。
    就在他盤算著怎麽利用這個內幕消息牟利時，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響。
    “請進。”北川秀放下一堆報表。
    “北川老師，社長，佐藤剛他們來了。”薰子走進門，扶了扶眼鏡。
    “哦。”北川秀不用猜都知道他們是為何而來。
    他瞥了眼差點就在牆角抱頭蹲防的財務副部長，又對薰子說道：“具體處理方式，就按照當初說的來。藤野副部長，你負責這件事務，由薰子編輯從旁協助你，有問題麽？”
    藤野副部長立即又站得筆直，先九十度鞠躬來了一句“沒問題”，隨後偷瞄向門口的小女生。
    沒記錯的話，這位薰子編輯是《北川》編輯部的實習編輯——
    嗯，好像還是沒有畢業的高中生，是以無酬勞見習的名義長期留在《北川》編輯部的“關係戶”。
    看樣子，北川老師說的事務就是她一直負責的。
    而現在北川老師說讓自己負責，讓薰子編輯從旁協助，其實是讓他幫忙開綠燈吧！
    “沒問題的話，你們就過去吧。”
    北川秀衝他們揮了揮手，隨後又把話題拉回到了錢上。
    那些淺草社區的不良少年少女們，他早就在勞動合同上挖好了坑。
    這些家夥死性不改，但北川秀也多次留了後路給他們。
    隻要他們不來作死，就不會死。
    可要是為了利益甘願冒險，北川秀不介意給他們好好上一課。
    就是這堂課的代價，可能是他們這輩子都支付不起的。
    同一時間，東京都某夜校補習班。
    “真像是在做夢啊梅吉，你再掐一下我，讓我看看疼不疼！”
    弓子捧著手裏已經快揉爛了的《北川》，在雜誌的最後幾頁，他們合力創作的《生活在淺草的我們》也見刊了。
    作者名是弓子和梅吉，下麵還有幾行關於他們的小簡介。
    編輯名是薰子，那位一力支持他們出書寫書的年輕女高中生。
    多虧薰子編輯的多次推薦，他們的處女作才能掛在雜誌末尾，和廣大讀者見麵。
    雖說他們沒有什麽保底協議，隻要反響不好，編輯部會直接毫不留情的砍掉。
    但這一小步，那些不知名作者不知道得花多少努力去邁出！
    而且還有它們——
    雜誌底下的信封裏，半露出的日元紙鈔散溢著迷人的墨水味。
    一共3600円。
    數額不算大，但這是他們正正經經第一次賺到的血汗錢。
    還是令人豔羨的稿費！
    弓子已經幻想了無數次該怎麽和梅吉一起花這筆錢。
    他們隻覺得這3600円比100萬円還要彌足珍貴！
    “我不！”梅吉搖頭，然後大腿立即吃痛。
    弓子第十次掐了下他。
    “好疼！”
    “好疼是吧！不是夢對吧！”弓子興奮看他。
    “當然疼啦！”梅吉白了她一眼，隨後笑道，“當然也不是夢。”
    “太好了”
    弓子情不自禁的輕輕摟住了他，將腦袋枕在他肩膀上，低聲呢喃道，
    “梅吉，答應我，我們以後要一直寫，一起寫，要變成和北川老師一樣優秀的文學家。
    我們還要一起考大學，一起念書，一起畢業，一起工作，一起到社會上做有用的人，好不好？”
    “好！”
    梅吉也輕輕抱住她，無視周圍夜校同學們的驚異目光。
    此刻的他沒了爆炸頭，弓子也沒了暴露的服飾，像是最純粹的年輕學生。
    他在心裏又默默加了一句。
    “還要一起走入教堂，一起攜手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