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裏的風突然轉了方向，卷起牆角枯葉撲簌簌撞在磚牆上。
    正修後退半步，看著幾人質疑的目光，卻仍梗著脖子冷笑“鹿大人當狀元郎真是屈才了，不如去大理寺審案？僅憑幾句臆測，就想定我罪名？”
    “想要我拿證據？”鹿聞笙冷笑，“我倒是想問問你，你怎麽認識我並且知道我名諱的？陣法外的求助難道不是你早有預謀？誰知道你是不是自導自演？”
    正修無法反駁，幹脆擺出一副“你愛信不信”的樣子。
    鹿聞笙卻忽然輕笑一聲，退後半步抱臂而立“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說的陣眼之事是假的，甚至是溪客先生也是騙我們的？解決了陣眼就可以，根本沒那麽多條件？”
    他刻意將“溪客”二字咬得極重，眼看著正修驟然繃緊的肩膀，心底暗叫果然——這小子的七寸就是溪客先生，他一提就上鉤了。
    鹿聞笙一套連招，直接破正修的甲。
    “你敢動他試試看！”正修終於繃不住，向前半步卻被厲猙的扁擔橫在胸前。
    少年人眼底騰起怒意，如困獸般瞪著鹿聞笙。
    “你們根本什麽也不懂！那陣法……”話音戛然而止，他死死咬住下唇，喉間溢出不甘的悶響。
    “你既想護著他，又不想我們知道一些內情，可就怪不得我們做什麽事情了，畢竟我們什麽都不懂~”
    葉映洲適時的接嘴，軟劍在掌心轉出半輪，被他收起，他語氣輕緩，卻在“護著”二字上刻意加重，隻見正修耳尖猛地泛紅，卻不是羞怯，而是被說中心事的惱羞成怒。
    唐鶴蹲在牆頭上晃悠著腿，瓦片在他靴底發出細碎的脆響“既要又要，哪有這等好事？向來都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怎麽，你一通下來破了千古選擇題？屬實於異想天開。”
    炎昭明看看鹿聞笙看看葉映洲，又看看唐鶴唐鶴就算了，他記得葉映洲好像也不是這樣的吧？怎麽，跟鹿聞笙一起玩，語言就會自動進化，無師自通陰陽怪氣和毒舌？
    鹿聞笙望著正修逐漸發白的臉色，突然輕笑出聲，那笑聲裏帶著三分漫不經心，卻藏著七分勢在必得。
    “你不說清楚，我們是不會改變主意的。”他故意拖長尾音，目光掃過巷口堆積的落葉，“說不準下一刻，我們就會出現在你先生的案頭，跟他好好聊聊~”
    正修猛地抬頭，漆黑的瞳孔驟然收縮，像是被踩到尾巴的野貓。
    他攥緊袖口的指節泛白“鹿聞笙，你威脅我？”聲音裏裹著化不開的寒意，卻掩不住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不是正道魁首嗎？怎麽好意思拿無辜之人做籌碼？！”
    巷子裏的風突然變得陰冷，卷起牆根下腐爛的枯葉，撲簌簌撞在斑駁的磚牆上。
    鹿聞笙上前半步，靴底碾碎枯葉的脆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他微微俯身，垂眸望著正修緊繃的下頜線，眼底翻湧的暗潮幾乎要凝成實質。
    “嗬，你說無辜就無辜嗎？”話音未落，他突然抬手扣住正修手腕，指尖的力道大得幾乎要碾碎骨骼，“我憑什麽偏信你這個遮遮掩掩的家夥？”
    鹿聞笙微微歪頭，棕色的眼睛似笑非笑，這種漫不經心，實則將你牢牢控製的感覺，讓正修覺得頭皮發麻。
    正修猛地掙紮，卻被鹿聞笙反手按在潮濕的磚牆上。
    鹿聞笙另一隻手掐住他下頜，強迫他直視自己“是正道魁首就一定要光明正大？任由你各種手段，我也不該還擊？是不是太雙標了？”
    正修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盯著鹿聞笙，眼底翻湧著怒意與慌亂，像麵對勁敵虛張聲勢企圖嚇退對方的獸類般齜出尖牙“鹿聞笙，你若敢動溪客先生一根寒毛——”
    “我敢如何？”鹿聞笙向前半步，位置逆光，陰影正好籠罩在正修的臉上，顯得麵前的那雙眼睛裏挾裹的情感愈發濃烈，也愈發明亮。
    “你以為我不敢？”
    “住口！”正修猛地抬頭，暮色中，他眼底的慌亂如潮水般漫上來，“林竹喧根本不知道陣法的事！一切都是我——”
    鹿聞笙忽然輕笑，他湊近時呼出的氣息帶著的涼意，聲音溫和，卻讓正修後頸泛起細密的冷汗，“你可以不在意別人的性命，就不要顧忌別人拿捏你的軟肋。”
    話音未落，厲猙已經扛著扁擔堵在巷口，唐鶴靈巧地從牆頭躍下，瓦片墜地的脆響驚起牆根下的老鼠，葉映洲無聲無息繞到正修身後，軟劍出鞘半寸，寒光映得少年人蒼白的臉愈發沒有血色。
    四人呈合圍之勢，將正修困在陰影中央，像四頭靜待獵物掙紮的凶獸。
    正修被四人圍在中央，如困在蛛網中的蝶。
    這陣仗，任誰也插翅難飛。
    幾個人站好位置，看著笑容燦爛卻猶如魔鬼的鹿聞笙，不動聲色的眼神交流。
    怎麽感覺他們好像在威逼利誘的壞蛋啊？鹿聞笙是惡霸，他們是打手。
    正修望著四人，突然笑出聲來。
    那笑聲幹澀如砂紙磨過石壁，帶著幾分癲狂“好，好一個正道魁首！”
    他猛地仰頭，額前碎發掃過鹿聞笙手腕，“你不怕我傳出消息，讓你們次次無功而返嗎？”這話雖是威脅，卻掩不住尾音裏的恐懼——他比誰都清楚，麵前這幾人眼裏根本沒有“忌憚”二字。
    鹿聞笙卻突然鬆開手，後退半步整了整被扯皺的衣袖。
    他慢條斯理掏出帕子擦拭指尖“威脅？我倒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交易。”他挑眉望向正修驟然睜大的眼睛，“看你很有底氣的樣子，那你要不要跟我們打個賭——看看是你的消息傳得快，還是我們的劍更快？”
    巷子裏的空氣瞬間凝固。
    正修盯著鹿聞笙眼底翻湧的殺意，突然意識到，鹿聞笙是認真的，自己恐怕真的低估了這群人——當正道不能達成目的，他們便不是名門正派的衛道士了，而是一群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瘋子。
    他的唇瓣微微蠕動，低下頭，溫順起來。
    “不我告訴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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