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的這副皮囊是”鹿聞笙繼續追問，目光審視著謝青梧此刻的“人形”。
    “是我自己的！”謝青梧幾乎是搶在鹿聞笙話音未落時就接了上去，語速快得像是急於澄清什麽。
    話一出口，他才猛地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過於急切了，這完全不符合他平日裏刻意營造的疏離形象。
    （其實也沒什麽疏離的形象。）
    他立刻抿緊了唇，銀灰色的眼眸裏閃過一絲懊惱，迅速給自己找補，語氣重新變得冷淡而略帶譏誚“真笨，象生城的這些人，包括你身邊這位——”
    他用下巴點了點還處於巨大信息衝擊中、一臉呆滯的陳邦彥“他們早就死了，連肉身都是陣法幻化出來的虛影，我如何能‘代替’？”
    謝青梧頓了頓，感覺自己好像被鹿聞笙牽著鼻子走，迅速將話題拉回自己關心的核心，試圖重新掌握對話的主動權，語氣帶著明顯的不解和探究。
    “我隻是好奇，那陣眼之人，李清歡貪生怕死，蕭硯沉迷享樂，魏良更是惜命如金，林竹喧倒是有幾分可能，但他一人也成不了事，何況……”
    他深深看了鹿聞笙一眼，“柳霽謙身上的問題你也還沒解決你有什麽法子能破陣？若真被皇帝抓去沉了河，堂堂正道魁首，落得如此滑稽的下場，豈非要貽笑大方？”
    鹿聞笙沒有直接回答他關於破陣之法的疑問，反而敏銳地抓住了他話語中的關鍵信息，如同最精明的獵手發現了獵物露出的破綻。
    他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如炬，緊緊盯著謝青梧驟然閃爍了一下的銀灰色眼眸“‘解決柳霽謙的事情’？是因為他身上的心魔？為什麽提到他？這陣法……跟他有關係？”
    謝青梧瞬間沉默了。
    方才還帶著幾分探究和玩味的表情瞬間凝固，眼神明顯飄忽起來，甚至微微扭過頭，避開了鹿聞笙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
    他抬手，指尖無意識地撚了撚自己襴衫的袖口布料，那細微的動作暴露了他內心的波動。
    這沉默，這姿態，活脫脫一副不小心說漏了重大秘密的心虛模樣。
    不過，他這份心虛顯然並非源於對閔梟計劃的忠誠，更像是對自己“失言”的懊惱，對於可能因此壞了閔梟的大事，他臉上可找不出半分愧疚感。
    係統默不作聲，感覺越接近，這幫魔族的人就越像是一群烏合之眾，不是叛徒就是大嘴巴，對魔族的忠心程度還不如魔修。
    它沒忍住翻出很久沒看過的“原著內容”，一一對應，然後發現，還不到魔族劇情，裏麵的內容已經是麵目全非了。
    於是默默又將“原著”丟回角落——果然啊，它這裏的原著完全沒有一點參考價值了啊喂！它不會是拿的盜版？或者是穿錯世界，進的是同人？
    係統思來想去，一路回顧，覺得問題是在鹿聞笙身上。
    看看對鹿聞笙言聽計從的那幫人，看看原來魔族這邊的臥底段嘉述，時逾白的手下曲雁回，以及這個幻魔魔主嚴重懷疑鹿聞笙才是主角。
    不過鹿聞笙是主角的話係統一激靈，忽然覺得很安心，一股巨大的安全感包裹了自己怎麽回事？！
    不過好像真有可能哦？天道都賜福了，顯然也是喜歡鹿聞笙的不是嗎？
    這樣的話，一聲令下。
    它，係統！將去天道那裏推舉鹿寶成為新的王！
    原著世界帶來的劇情線，想必讓你很苦惱吧天道？你也不想占大勢的是一幫無惡不作的魔吧？桀桀桀
    “他是陣樞？”
    鹿聞笙根本不需要謝青梧的回答，僅憑對方這瞬間的反應，結合之前掌握的線索，立刻推導出了最接近真相的結論。
    他的語速加快，邏輯鏈條清晰無比，“是不是讓他恢複原樣便可以解決陣法大半問題？他如今性情大變，心魔纏身，是不是解開他心中心結、安撫心緒，便是破局的關鍵？”
    鹿聞笙步步緊逼，每一個推論都擲地有聲。
    謝青梧猛地轉過頭來，那雙總是淡漠的銀灰色眼眸此刻瞪得溜圓，裏麵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甚至還有一絲……被看穿底牌的狼狽？
    他幾乎是脫口而出“是我會讀心還是你會啊？”語氣裏充滿了荒謬感和挫敗感。
    他引以為傲的讀心能力在鹿聞笙麵前失效，可對方卻仿佛能輕易看穿他的心思，這簡直顛倒了過來！
    “我不會讀心，”鹿聞笙看著他那副炸毛（雖然表麵還是麵癱）的樣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帶著一種洞察秋毫的了然，“隻是你的心思，太好猜了。”
    “狡辯！”謝青梧被噎得差點維持不住麵癱臉，低聲反駁了一句。
    他固執地認為問題就出在這裏——他們倆的技能撞車了！鹿聞笙肯定也擁有類似讀心的能力，隻是比他更隱蔽、更強大，所以才讓他屢屢吃癟。
    這個認知讓他更加鬱悶。
    一直處於巨大信息風暴中心、努力消化著“陣眼”、“幻魔”、“死人”、“陣法”、“心魔”等驚人詞匯的陳邦彥，此刻終於抓住了他能理解的一個重點。
    他撓了撓自己梳理得一絲不苟的發髻，臉上混合著茫然、震驚和一種恍然大悟的荒誕感，喃喃自語道“所以……我已經死了？”
    他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官服，又摸了摸自己的臉，感覺如此真實，卻又覺得一切如此虛幻。
    他嘀嘀咕咕，像是終於解開了困擾自己許久的謎題“難怪……難怪我總覺得記憶像是蒙著一層紗，好多事情都記不清，好多事情都模模糊糊……原來如此……”
    這遲來的“死亡認知”，並未帶來多少恐懼，反而是一種解謎般的釋然，盡管這釋然背後是巨大的空洞和茫然。
    他站在那裏，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單薄飄忽，仿佛隨時會融入這滿是塵埃的舊書堆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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