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結契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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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人界,誌同會京城總部,昔日奔波於田壟鄉間的青年們,如今大多已身著官袍,氣質沉穩幹練。
    當他們收到那跨越界域的羊皮紙傳書和那疊靈氣盎然的玉帖時,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巨大的驚喜和歡呼。
    “是先生!先生還記得我們!”孟川柏激動得差點跳起來,拿著屬於自己的那份請帖,手都有些顫抖,“我就說!當初看先生和那位柳公子之間的氣氛就是不一樣!哪裏是我眼神有問題,他們就是真的!天作之合!”
    齊兆書小心地撫摸著玉帖上溫潤的紋路,眼中滿是感動:“先生於凡人界革故鼎新之際,諸事繁忙,此等人生頭等大事,竟還一一念著我們,親自書寫請帖,內容竟皆不相同……此情此誼,我等必當前往祝賀!”
    江才臨則開始思考實際問題:“先生他們修真界的結契大典,規矩想必與凡人成婚不同吧?我們該準備些什麽賀禮才合適?總不能按咱們這兒嫁娶的規矩來。”
    這話問住了大家。
    誌同會成員多為銳意進取的年輕人,一心撲在事業上,普遍還是“單身俊傑”,對於高級別的賀禮選擇實在缺乏經驗。
    眾人麵麵相覷,最後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在場唯一有過成親經驗的樓綰岑。
    樓綰岑看著大夥兒期待的眼神,無奈地笑了笑:“諸位……我當年成婚,與先生這等仙家盛典、天地為證的場麵相比,怕是……毫無參考價值可言。”
    劉珺撓了撓頭,提出另一個思路:“除了先生,我們不是還能請教一下顏女士?她定然清楚。”
    然而,孟黍卻顯得有些憂心忡忡:“能去仙界親眼見證先生的大日子,我自然是萬分欣喜,可是……我們所能拿出的賀禮,在那些仙師眼中,恐怕……恐怕根本上不得台麵吧?屆時會不會反而給先生丟了顏麵?”
    一想到屆時大典上仙光繚繞、賓客皆是非富即貴的修真大能,他們這些凡人官員及其“薄禮”顯得格格不入,眾人剛剛沸騰的熱情不禁冷卻了幾分,臉上露出些許窘迫和失落。
    一直在一旁安靜看書的容祥,將眾人的情緒變化盡收眼底。
    他放下書卷,輕輕歎了口氣,聲音溫和卻帶著看透世事的淡然:“你們啊……平日一個個機敏過人,怎的此刻反倒鑽了牛角尖?”
    眾人聞言,皆抬頭望向他。
    容祥緩緩道:“你們先生既然誠心邀請,以他平日為人處世之風,會置你們於可能被看輕、尷尬的境地嗎?”
    大家齊齊搖頭,鹿聞笙的為人他們再清楚不過。
    “那你們覺得,凡人與仙師之間的鴻溝般的差異,先生會不知曉嗎?”
    容祥繼續道,“既知仍邀,便是真心視爾等為友為知己,盼你們共享喜悅,心意之重,遠勝於禮物價值幾何——何必與那雲泥之別較勁?心意到了,真情到了,便是最好。老夫猜想,你們能去,他便會由衷高興。”
    一席話如春風化雨,驅散了眾人心頭的陰霾。
    是啊,先生何時以地位、財富衡量過情誼?他們真是關心則亂。
    這時,江秀蘭拿起那份質地特殊、觸手生溫的玉帖,忽然想到一個實際問題,弱弱地問道:“那個……話說,這種請帖,觀禮的時候會不會被收上去啊?”她還想著好好珍藏呢。
    此言一出,頓時又引發了一陣小小的“哀嚎”。
    “對啊!這可是先生親筆寫了我們名字的請帖!”
    “還有柳公子的簽名呢!”
    “我要拿回去裱起來傳家的!可不能交出去!”
    “嗚嗚嗚……舍不得給……”
    看著剛才還在憂心禮物不夠檔次、轉眼又開始“摳門”地舍不得請帖的年輕人們,容祥真是哭笑不得,無奈地搖搖頭:“瞧你們這點出息!這般特製的、帶有傳送陣法的私人請柬,豈是入門即收的普通帖子?一看你們就是一群連凡間豪門婚宴都沒參加過多少的!”
    樓綰岑看著眼前這群平日精明能幹、此刻卻為了份請帖顯得有點“傻氣”的同僚,嘴角不由勾起一抹了然又溫暖的笑意。
    她深知這類典禮的流程,但這種場合,還是讓這群家夥保持點期待和神秘感比較好,於是便隻是笑著,並未點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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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正修許是透過玉鏡知曉了消息,特意從遙遠之地傳訊而來,言辭懇切卻難掩遺憾,隻說路途實在太過遙遠,穿梭界域不便,這次就無法親自前來觀禮了。
    鹿聞笙也不知他如今究竟雲遊到了何方,隻知他寄來了一些頗具當地風味的特產作為結契賀禮,另附數卷親手繪就的風景畫,筆觸開闊,意境悠遠,描繪的都是他不曾見過的奇異山河。
    鹿聞笙看著這些來自遠方的饋贈,心頭莫名湧起一股奇異的熟悉感——像極了旅行青蛙的既視感,那隻小青蛙也是這般,時不時出門遠行,然後寄回幾張風景照和一些稀奇古怪的土特產。
    他不由失笑,搖了搖頭,將這無厘頭的聯想驅散。
    隨著結契事宜的深入商議,一個現實的問題逐漸浮出水麵。
    柳霽謙心思縝密,考慮到結契乃是兩家之好,禮儀規程上,雙方長輩、家族的參與至關重要。
    他自家這邊,祖父太上長老自然是最堅實的後盾,可阿笙那邊呢?
    他一直記得,當初鹿聞笙入門時,背景填報的是“沒落修仙家族”,此後便鮮少再提及家人,顯得頗為神秘。
    可這是終身大事,如此重要的時刻,家族總該有人出麵才是。
    而且,以他對阿笙的了解,那般光風霽月、內心溫暖坦蕩的性子,定然是在一個充滿愛與包容的環境裏長大的,否則很難如此自然地理解和給予愛,麵對愛的時候不會如此的坦率。
    他還隱約從顏清姝那裏聽過,阿笙似乎還有一位姐姐,關係應當頗為親近。
    越是深思,柳霽謙越是覺得其中或許有什麽難言之隱。
    他不想因疏忽而讓阿笙感到任何不適或遺憾,便尋了個機會,委婉地向看似知情的顏清姝探問。
    顏清姝聞言,臉上慣常的活潑笑意收斂了些,眼中掠過一絲柳霽謙看不懂的複雜情緒,那裏麵似乎摻雜著懷念、無奈,還有一絲極淡的、時空隔絕般的蒼茫。
    她隻是擺了擺手,語氣是罕見的平淡幹脆,甚至帶點不易察覺的唏噓:“他們來不了的。” 平日裏話語不斷的地,此刻卻異常吝嗇言辭,沒有再多解釋一個字。
    柳霽謙何等敏銳,立刻從中品出了一絲不尋常的意味,他體貼地沒有追問下去,隻是將這份疑慮與關切默默藏於心底,更加決心要在其他方麵做得盡善盡美,彌補這份可能的缺憾。
    無獨有偶,將鹿聞笙終身大事看得極重的戒律堂弟子們也想到了這一問題。
    這麽一提,大家才恍然發覺,魁首似乎真的從未提及家人,也未見過他與什麽親屬往來玉鏡傳訊,若真要論及親近同源之感,恐怕唯有顏清姝與之關係最為特殊,仿佛自帶一種旁人難以介入的默契。
    唐鶴這直腸子,比起吳飛蓬那般的深思熟慮、諸多顧忌,他向來是行動派,直接屁顛屁顛地就跑去找鹿聞笙,開門見山地問了出口。
    鹿聞笙正在批閱文書,聞言筆尖一頓,抬起眼來。
    他看著唐鶴那雙寫滿純粹好奇與關切的眼睛,略一沉吟,語氣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錯辨的、塵埃落定的淡然:“我的家鄉啊……離這裏太遠太遠了,遠到超乎你們的想象,總之,他們是無論如何都過不來的。”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像是透過眼前的空氣看到了極其遙遠的彼方,聲音輕緩卻清晰,“若真要說的話,此時此刻,確確實實隻有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
    這回答乍聽之下有些模糊,甚至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孤寂意味,可鹿聞笙的神情卻平靜坦然,並無絲毫哀戚之色。
    然而,這話聽在唐鶴及隨後悄悄圍過來的吳飛蓬等弟子耳中,卻自動被理解出了一番“淒慘背景”——師兄的家族親朋或許皆已不在,孑然一身,漂泊至此……難怪他從不提及!
    刹那間,眾人看向鹿聞笙的目光裏,不由自主地浸滿了濃得化不開的心疼與敬意,仿佛在看一個身世淒苦卻自強不息的傳奇。
    鹿聞笙將弟子們那幾乎要溢出來的同情與憐愛盡收眼底,眼角幾不可察地輕微抽搐了一下。
    他心下有些好笑,知他們是誤會深了,但這其中的具體緣由又確實牽扯穿越之秘,三言兩語難以說清,最終他隻是無奈地彎了彎唇角,並未再多作解釋,任由這個美麗的誤會繼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