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季沒料到會是此人，他記得進盤絲嶺的第一天就遇到了高良。
    隻是，那時他和趙鼠在一起。
    此刻的高良，樣貌也不複往日俊朗。
    原本挺拔的身姿，到處都長著豔麗蘑菇。
    處處透著詭異。
    不過，眼睛裏的蘑菇，被黑水腐蝕後。
    他也逐漸清醒過來，恢複了一絲神智。
    但，高良剛重新睜開雙眼，隨即就開始在全身抓撓起來。
    “癢…好癢…”
    高良雙手不停，往各處摸索，手指深陷進血肉中。
    很快，僅剩的一些皮膚，也被他抓破，留下一道道指痕，觸目驚心。
    而抓破的地方，還有紅點和菌斑浮現，隨即，又長出一朵朵新的蘑菇。
    如此詭異的一幕，饒是心性一向沉穩的宋季，也不由一陣驚顫。
    但高良見到這些新鮮蘑菇後，卻像是看見了什麽了不得的美味。
    他直接就將其辦斷，送進嘴裏。
    開始‘咯吱咯吱’的咀嚼起來。
    甚至有的蘑菇頭上還帶著自己的肉皮，他也毫不猶豫，像是沒有看見一般，隻管往嘴裏送。
    仿佛這些東西，能幫他止癢…
    宋季見到如此瘋狂的情形，眉頭微皺，隨即他像是想起什麽，曲指一彈。
    頓時，就將一朵灰撲撲，滿是褶皺和粘液的蘑菇送進高良口中。
    是人皮菌。
    而後者在吞下肚中後，眼睛裏的瘋狂，竟漸漸平複下來。
    “是你…”
    清醒過來後，高良見到宋季，有幾分驚訝。
    顯然他還記得宋季。
    剛進盤絲嶺時，他見宋季實力平庸，本想當做肥羊宰了，所以記憶頗深。
    隻是此刻，他望著自己滿身的蘑菇，已沒有了絲毫動手的心思。
    反而在遲疑幾息後，忽直接跪倒在宋季麵前，出言哀求道。
    “還請道友救我，癢…太癢了…”
    宋季神色不變，心頭卻是詫異不已。
    人皮菌能解荼毒的痛癢，是他在見到高良吞吃蘑菇的動作後，有的猜測。
    沒想到，還真被猜中了。
    隻是，高良早已躋身練氣十一層多時。
    在火焚穀年輕一代弟子中，亦有著不小的威名。
    但此刻，卻不顧絲毫顏麵，向他求拜。
    可見，荼毒之恐怖。
    思及此處，宋季又不禁想到自己。
    他雖沒有吞吃過蘑菇，可也接觸不少，怎麽一點事情沒有？
    要知道荼毒最厲害的一點，就是傳染。
    禍流四海，可不是說說而已。
    是黑魔石。
    宋季忽然想到了此物。
    它可以拔盡築基丹裏的荼毒，應是此物讓他沒有染上病源。
    ……
    宋季心頭雖有猜測，但還是不動聲色的問道。
    “高道友，你身上的毒…是從何處染來？”
    “我曾去過邙山，在一處秘境中尋到幾顆丹藥。
    當時帶回宗門，找到一位老丹師辨認後，沒有問題才吞吃的。
    而在煉化這些丹藥後，那段時間確實讓我實力大漲。
    可漸漸的，我的身上就開始長出紅點，甚至催動法力時，這些紅點還會蔓延成菌斑。
    最後，更是變成了滿身的蘑菇，道友…那些丹藥，吃不得呀。”
    高良目光中帶著無盡的悔意，他落得如今這副模樣，都是這些丹藥弄出來的。
    果然，和自己猜測的一樣。
    宋季眸子裏不見半點波瀾，卻也更加證實了之前的猜想。
    邙山，就是一個巨大的騙局。
    隻怕那位上古修士，是一位毒師。
    所以遺留下來的東西，才會帶著‘荼毒’的病源…
    隻是，這就讓宋季更加不解。
    兩宗高層既然也清楚了這點，為何不將染病的弟子，直接抹殺在邙山。
    此舉雖然聽起來很殘忍，可相對荼毒‘禍流四海’的特性來說，這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哪怕是將染病的弟子，圈禁在邙山中，不使其出來。
    但現在，卻是將他們誆騙到盤絲嶺來，然後又安排執法殿和火使，兩方弟子進來清繳。
    這點，宋季很是不解。
    ……
    “道友，剛才你給我吃的東西，還有嗎？”
    高良見宋季沉吟不語，他咽了咽口水後，小心翼翼問道。
    顯然一朵人皮菌，並不能徹底根除荼毒。
    他身上的痛癢又發作了。
    “抱歉，那東西我也是無意間得來的。”
    宋季搖頭。
    高良此時雖看著淒慘，但此人心頭之狠毒，也不是常人可比的。
    他可是親眼見過此人，在邙山為了一線生機，就夥同黃蓋焚燒了數百名散修。
    所以，他即使還有多餘的‘人皮菌’，但也不會浪費在此人身上。
    高良身上，現在除了遍布的抓痕，就是蘑菇，連儲物袋也不知去了哪裏。
    眼見是活不成了，宋季也懶得理會他，轉身就準備離開。
    “道友且慢，我有一個消息，想贈與道友。”
    而見宋季欲要離去，高良眸中頓時閃過一絲冷意。
    但很快就被他隱藏起來，還再次哀求了起來。
    宋季不置可否，但也沒有停下腳步。
    “道友，你是不是近來，也感覺到渾身酥癢難耐？唯有吃了某些特殊的蘑菇才能緩解。
    我可以告訴道友，要如何才能選出這些蘑菇…”
    高良見宋季頭也不回，眸光中冷意更甚。
    “如果你想用這個消息保命，隻怕不夠。”
    宋季毫無波瀾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他已經明白所謂的紅點、黴斑、還有痛癢，都是‘荼毒’病變的前兆。
    但，他沒有染上荼毒，所以自然不需要吞吃這些蘑菇。
    高良見宋季依舊不為所動，心頭煩悶不已，難道，此子沒有染上那怪病？
    不對，他一路走來，已見到多人和他一樣，開始發病，長出蘑菇。
    所以心頭早有了猜測，隻怕這次被選中的弟子，都是懷有大病的人。
    此子，或許是有什麽手段，可以暫時壓製那病源。
    高良想到宋季剛開始對付他的手段，明白對方不是普通修士，所以心頭更是堅定了這個想法。
    於是，他咬了咬牙後，又放出另外一個消息。
    “道友，想必你也知道了，六眼樓和火焚穀，如今都在追殺我們吧。
    就算道友沒有染上大病，你覺得他們會信嗎？
    若是不想辦法離開盤絲嶺，最後的結果隻有一死。
    而我，就剛好知道，有一處地方可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