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火焚穀修士，看向嘴裏嚼著耳朵的高良，哽咽口水。
    終於，烏桓忍不住了，他祭出法器就砸落下去。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跟上。
    一時間，這片蘑菇溪中光華閃動，璀璨旎旖。
    而高良，雖是練氣境大圓滿弟子，可也經不住如此狂暴的法術轟擊。
    於是，他就這樣在睡夢中結束了自己一生。
    甚至臨死，都不知道是誰動的手。
    不過，烏桓出手很有分寸。
    雖結束了高良性命，他身上那些蘑菇卻一朵也沒有損傷到。
    烏桓麵露喜色，迅速落到其身旁，然後一陣摸索。
    就得到了幾片巴掌大小的鮮嫩蘑菇。
    其他弟子這時也圍了上來，紛紛出手將其餘的蘑菇辦下來。
    甚至因人太多，有弟子擠不進去，還爭吵起來。
    “王師弟，我年齡大，你且讓一讓，癢…太癢了…”
    “年齡大，不是借口…”
    “你都拿了三朵蘑菇還不夠嗎，我也癢了一路，胸膛都快抓破了。”
    “你抓破胸膛算什麽，瞧瞧我屁股都抓腫了，你瞧…”
    “誰稀罕你那大屁股，哎呦，踩著我手了…”
    這些火焚穀弟子在哄搶蘑菇時，還不停伸手在各個部位抓撓著。
    一道道殷紅的抓痕，也隨即出現，在皮膚上觸目驚心。
    顯然他們都感染了荼毒。
    烏桓沒有理會這些人，他拿著幾朵最嫩的蘑菇，來到蘇素和趙鼠麵前。
    “快吃吧，好不容易遇到一頭‘藥菇’…”
    烏桓抬手，露出一截手臂，赫然也堆滿了抓撓的痕跡。
    蘇素看著蘑菇，顯出幾分厭惡，搖了搖頭。
    “多謝師兄。”
    趙鼠倒是大方的拿起一朵蘑菇，然後塞進口中，就開始咀嚼起來。
    “謝我做甚，說起來，要不是你教給我們緩解痛癢的方法，哪裏還能走到現在。”
    烏桓將一朵蘑菇，半點不剩的吞進腹中後，麵色緩和了幾分。
    他們都染上了大病。
    渾身痛癢難耐，即便是催動法力也不能驅除。
    甚至有弟子忍受不了，直接揮動刀劍，將痛癢部位的肉皮割掉。
    但，依舊沒有效果。
    這種莫名的痛癢，就好像已經深入到骨髓裏一般。
    他和蘇素兩人，境界最高，尚能抵抗一二。
    可跟著他們的那些弟子，就沒有這個本事了。
    這一路，已有好幾人，因受不了大病折磨，選擇了結束性命。
    “我也是無意間遇到了一位‘屍王殿’弟子，他提到過類似記載，也是我們幸運…”
    趙鼠在烏桓這位師兄麵前，顯得很是靦腆，還有幾分乖巧。
    而屍王殿，烏桓也曾聽說過。
    是火焚穀東麵的一個宗門，和寶瓶宗齊名。
    據說那兩個宗門都大得嚇人，遠不是火焚穀能比的。
    但也偶爾有一些弟子，會四處遊曆，然後來到平遙城地界。
    “大比這事處處透著古怪，我們要趕快出去，或許才能得到一線生機。”
    這時，蘇素清冷的聲音忽然傳來。
    她和烏桓，年紀輕輕就踏進練氣十一層境界，隻差一步便能築基。
    在宗門裏，也是屬於‘天才弟子’的行列，平時享受諸多資源。
    這次帶隊的柴師叔，更是他們師父的同門師弟。
    可發生了這樣的事，對方竟一點音信也沒有透露給他們。
    甚至，還有宗門‘火使’，在四處清算他們。
    不過這段時間，他們逐漸收攏人手，也斬殺了不少執法殿和火使。
    烏桓沉吟少許後，正想接話。
    忽然，旁邊的一名弟子，麵色大變，驚呼起來。
    “這是…高良師兄的肉…”
    那弟子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怔怔望著屍體，聲音都有些發顫。
    原來，是有人將高良腦袋上的蘑菇也摘了個幹淨，露出他本來麵容。
    可，他們剛才吃了他…
    眾人早已停止了哄搶，望著手頭蘑菇，一時不知所以。
    丟掉蘑菇，他們將麵臨大病的折磨。
    吃了蘑菇，可，這是昔日同門的血肉…
    這一刻，他們似麵臨著無比痛苦的抉擇。
    “走吧，耽擱久了，執法殿和火使該追上來了。”
    最終，還是烏桓開口。
    他平靜的閉上雙眼，待再次睜開時，裏麵，卻滿是冷幽。
    夫婦年饑同餓死，不如妾向菜人市。
    得錢三千資夫歸，一臠可以行一裏。
    生死麵前。
    人性，又算什麽？
    ……
    在烏桓等人離開不久，又有一群修士來到此地。
    裏麵有六眼樓的人，也有火焚穀的修士。
    他們見到滿溪的蘑菇後，頓時麵色大喜，就撲了過去。
    可惜，這些蘑菇山存在多時，已經變老，成了木質。
    不能起到緩解痛癢的效果。
    “師姐，癢…我太癢了…”
    有人大叫，撕開衣服就狠狠抓了起來。
    隻是瞬間，便將皮膚抓破，鮮血淋淋。
    甚至還有幾人，因用力過猛，將肚腹都抓穿，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肚腸。
    “這裏有一頭‘藥菇’…”
    忽然，有人指著旁邊一具屍體，高聲大喊。
    其他人聞言連忙跑了過去。
    卻是一具差不多隻剩下骨架的屍體，躺在那裏。
    但，上麵依稀還能見到有幾朵未被摘幹淨的蘑菇。
    這些人看見慘白的骨頭，沒有半點不適，反而瘋搶起來，將蘑菇摘下就往口中塞去。
    直到又過了半柱香的功夫後，他們才不舍離開…
    而地麵，也隻留下了一具，不剩丁點肉糜的白骨屍骸，幽幽躺在那裏。
    這樣的場景不止在蘑菇溪出現。
    盤絲嶺的許多地方，隻要有人肉身上開始長出蘑菇，就會被瘋狂追殺。
    隻是，這次有些不同。
    因追殺的人中，還多出了執法殿和火使。
    他們原本是清算者。
    可在荼毒那‘禍流四海’的強大特性下，顯然也被感染。
    所以，此時的盤絲嶺，幾乎已經徹底淪陷。
    到處都能聽到哀嚎慘叫，和抓破全身肉皮的血人，成了一片人間煉獄。
    懸月如銀盤，夜幕似黑布。
    很快，又是十多日過去。
    原本的蘑菇山，開始有一些苔蘚冒出。
    還有一些野獸尋著血腥味，經常徘徊在此地。
    可這天，驀然有一股異常濃厚的神識出現，瞬間橫掃一圈。
    驚得附近野獸，立刻哀鳴顫抖起來，眼中露出求饒之意。
    同時，一個約莫二十歲左右的長發男子，緩緩的走出。
    他麵容白皙，雙眼清明有神，行走間，甚而還有一股出塵之意。
    他，正是閉關的宋季。
    ……
    “終是成了。”
    宋季輕舒口氣，左眼中，還有一道青芒浮現。
    繼而一隻烏鴉，就撲棱著翅膀落在他肩上。
    這也不怪他如此，畢竟，築基境可是許多修士，窮其一生也達到不了的境界。
    不過，收回烏鴉後，宋季神識又沉向丹田。
    築基成功後，他丹田中的那些靈氣遊絲，就已經消失。
    轉而出現的，是一種近乎液體的混沌狀。
    滴答！
    滴答！
    那些液體流淌，似還有水滴的聲音，浮現在宋季耳邊。
    一滴…
    兩滴…
    十滴…
    當十滴液體，出現在丹田底部後，已宛若一汪碧青的幽潭。
    而這些液體，正是築基後，靈氣的另一種形態。
    甚至有一天，當這些液體的靈氣，形成實質時，就已經具備了結丹的資格。
    宋季默默看著這一切。
    從此刻開始，他還獲得了遠超凡人的壽元。
    兩百載。
    也表示著，他已經真正踏進了修仙的大門。
    不過，宋季也發現了丹田靈氣的不同。
    他早在田伯當的藥園時，就已了解過一些築基修士的消息。
    甚至還曾親眼見到過築基修士出手。
    可和記載中的不同，他的靈氣好似更加濃鬱…
    是長生道經。
    宋季瞬間明白過來，長生道經的磨盤，可以提煉靈氣，所以才會如此。
    明明和同階修士，擁有相同數量的靈氣，濃鬱程度卻不一樣。
    當然，築基後，宋季還發現自己的神識暴漲，從原本的三十丈左右，暴增至八十丈。
    “一般築基初期修士的神識在六十餘丈左右…我多出了近乎二十丈…”
    和‘茶經’有關。
    宋季很快反應過來，這茶，他沒有白喝。
    還有那些圖，也不枉費他夜夜觀摩。
    雖然很上火…
    注釋：
    （1）夫婦年饑同餓死，不如妾向菜人市。得錢三千資夫歸，一臠可以行一裏——引述嶺南大家·屈大均《菜人哀》
    （2）一臠（yīluán）：一塊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