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楊戩那帶著幾分顫抖的詢問，嫦娥螓首微垂。
    長長的睫毛如蝶翼般簌簌輕顫，堪堪遮住眼底翻湧的複雜情緒——
    似有委屈在眸底打轉，似有無奈凝在眉尖。
    更有幾分難以言說的酸楚，像浸了霜的梅，藏著化不開的涼。
    她雙手下意識攥緊裙擺，錦緞被捏得褶皺叢生，指尖泛白如霜，幾乎要嵌進布料裏。
    嘴唇囁嚅著，喉間像是堵了團浸了水的棉絮，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終是被硬生生咽了回去，一個字也吐不出！
    嫦娥就這樣呆呆矗立原地，周身縈繞的清冷仙氣中，竟摻了幾分肉眼可見的無措與迷茫，宛若迷途的孤雁，失了往日的從容，連肩頭都微微垮了些，透著股易碎的脆弱。
    她心中，何嚐沒有楊戩的位置？
    昔日天庭之上，他銀甲披身、斬妖除魔、英勇果敢的模樣；他麵對天庭非議，始終沉穩堅毅、舉重若輕的氣度；甚至偶爾在月宮階前偶遇，他眸中閃過的那抹不易察覺的溫柔——
    這些都如同一顆顆溫潤的石子，在她孤寂了千百年的心湖中，激起層層漣漪，久久不散，漾開細碎的暖意。
    可身份的雲泥之別，天庭森嚴得容不下半分私情的規矩，還有昊天那不容置喙的威嚴，如同三座沉甸甸的大山，死死壓在她心頭，讓她喘不過氣。
    連半分情愫都不敢表露，隻能將那份懵懂的心動深埋心底，裝作毫不在意，繼續做她清冷孤高、不食人間煙火的月宮仙子。
    如今她亦然屬於昊天的女人，看似脫離月宮桎梏、風光無限，實則不過是從小小的囚籠走出，踏入了一個更大的金牢籠。
    依舊擺脫不了如深宮囚禁般的孤寂，連抬眼望一眼銀河的自由，都成了奢望。
    時隔幾十萬年再相見，楊戩這聲質問，恰似一柄鋒利的利劍，瞬間刺破了她偽裝已久的平靜。
    讓她心中翻江倒海，五味雜陳——酸楚與苦澀交織，愧疚與無奈糾纏，幾乎要將這位月宮美人淹沒。
    一時間，天地間一片死寂，萬籟無聲！
    諸神的目光盡數匯聚在嫦娥身上，屏息等待著她的回答——
    有的帶著好奇，有的藏著同情，有的則是事不關己的淡漠。
    連風都似凝固在了半空，不敢輕易流動。
    連遠處雲海都停了翻湧，仿佛整個三界都在靜候這一句答複。
    不知過了多久，楊戩見嫦娥始終緘默不語，眼底的希冀如同燃盡的燭火，一點點黯淡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失落與徹骨的悲傷，像潮水般漫過眼底，沉到心底，連周身的神力都染上了悲戚。
    他多想聽嫦娥親口說一句——不是的，我不是昊天的女人！我隻是被他囚禁，真君救我！
    若是這般，他便會毫無猶豫地拔出三尖兩刃刀，對昊天拔刀相向！
    哪怕昊天是他親舅舅，也難逃他刀下製裁！
    可事與願違，嫦娥終究沒有向他求助，連一絲暗示都無，隻是垂著眼，像株被霜打了的水仙，蔫蔫地立著。
    楊戩緩緩閉上雙眼，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淺淺的陰影，周身的氣息瞬間變得低沉而壓抑，仿佛無盡的悲傷在此刻逆流成河，要將他徹底吞沒。
    胸腔裏翻湧的情緒幾乎要破體而出，卻被他死死憋著，憋得喉間發腥。
    “我明白了！”
    四個字從楊戩口中吐出，聲音沙啞幹澀，如同被砂紙磨過，又似被寒冰凍裂，仿佛抽空了這位昔日天庭戰神全身所有的力氣，帶著無盡的絕望與無可奈何，在寂靜的天地間緩緩回蕩，落進每個人耳中，都透著股沉甸甸的傷痛。
    他緩緩轉過身，刻意不去看嫦娥，怕再多看一眼，便會控製不住心中翻湧的情緒——衝破倫理綱常，殺了昊天，搶下她，占有她，蹂躪她。
    劍眉猛然一睜，楊戩眼中殘存的最後一絲柔情瞬間被冰冷的寒意與滔天殺意取代，周身氣壓驟降，連空氣都似要凍結成冰，鋒利的殺意如同實質，直直逼向夜君莫。
    “嘿！”夜君莫對上楊戩的眼神，一臉驚奇道：“又不是老子糟蹋了嫦娥，你這樣看著我幹什麽？昊天糟蹋了她幾十萬年，大羿更是她第一任，你楊二郎應該優先幹昊天，然後再去找出大羿的骨灰揚了。”
    “踏馬的這天海王……”諸神簡直無語死了。
    楊戩死死盯著夜君莫，一字一頓，聲音冷得像淬了萬年寒冰：“三日後，我在大羅天等你！”
    這話中，既有對夜君莫斬殺師尊玉鼎真人的滔天恨意，恨不能將其挫骨揚灰；
    更有夜君莫公然羞辱嫦娥的狂風怒意，那是觸及他逆鱗的暴怒，字字泣血，殺意凜然。
    “靠！”
    夜君莫猛地爆了句粗口，身子微微前傾，伸出手指，淩空指著楊戩的鼻子，毫不客氣地破口大罵：
    “你真是窩囊至極，廢物一個！喜歡她就要去搶，就要去占有。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不敢爭取，你算什麽男人！”
    罵完，夜君莫心底卻忍不住暗忖：這楊戩明明戰力通天，偏生被那狗屁倫理捆住手腳，真是愚不可及！
    若換做是他夜君莫，管他什麽天帝舅舅，直接搶了人就走，誰攔殺誰！
    可轉念一想，剛剛楊戩硬抗昊天驚雷時的模樣，那肉身強度簡直恐怖，自己若真對上，怕是連三招都撐不住，心中又泛起一絲挫敗——禁忌和三斬的差距，終究還是太大了。
    可轉念在一想，不對啊！猴哥說過楊戩幹不贏鳳逸淵。
    但從他剛剛硬抗昊天九雷來看，這反骨仔變強了？
    這時，楊戩腳步微動，邁步離去，聲音冰冷刺骨，卻難掩一絲深深的疲憊，像是耗盡了全身心神：
    “看在猴子的麵子上，我會留你全屍。”
    他的背影蕭瑟而落寞，周身縈繞著揮之不去的悲傷，一步步踏在雲階上，每一步都似灌了鉛般沉重。
    既有師尊玉鼎真人死後，世間再無至親的孤寂，如孤星懸夜，無依無靠；
    更有嫦娥淪為昊天女人、成了他名義上舅媽的道德束縛。
    這份無力感，幾乎要將這位昔日的仙庭戰神壓垮，連背影都透著股破碎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