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炷香的時間過去，江南徹底恢複如初，他的呼吸不再像剛才一般急促，在桑奇等人的攙扶下起身向皇帝行禮致歉：“陛下，臣方才發了急病，讓陛下受到驚嚇，實在不該。”
    “你方才食用的是何藥？”皇帝問道。
    蕭天洛頓時沉了臉色，難道說所有皇帝在上了年紀以後都開始信奉所謂的神藥了嗎？
    “陛下，凡人食用的不過是五穀雜糧，人的壽命本就有限，所以上了年紀後就難免會有些頭痛腦熱，臣打小身體就弱，所以更不比常人康健，所以常備此藥。”
    “腐朽是人之常情，但臣還想多活些年頭，家中也為了臣的康健付出不少心血，萬沒想到今日在禦前失儀，還請陛下恕罪！”
    不對勁，不對勁得很，這番話術分明是要紮皇帝的心啊。
    若論年紀，這位江大人看著還不到四十，頂多三十有餘，但卻扯什麽壽數，若說滿殿的人都是有地位有身份的人，哪個不想多活些年頭，尤其是龍椅上的那位。
    不然為何成日喊著萬壽無疆，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江南真的是捅進了皇帝的心窩子裏，當初倭國能用錦被花設陷阱，結果是廢掉了原本該是太子的大楚嫡長子，大齊現在是想效仿此道，拿什麽神藥來迷惑君心？
    蕭天洛心中已經是警鈴大作，另一側的聖懿公主更是坐不住，尤其是在抬頭看到父皇的反應之後，她心裏同樣氣惱，做了母親後她的沉著心還是長了不少，先看這江南玩什麽。
    皇帝眯起眼來，高相正欲開口，他抬手製止，高相也隻能悻然閉上了嘴巴。
    “這世間還有這種神藥，你服用不過幾息就恢複如初？”皇帝突然看著麵前的食物，微微搖頭：“世間萬物皆會腐朽，比如朕麵前的這些，隻要放置幾日就會變爛發黴。”
    “我們人也是如此，遲早是會腐朽的。”
    太子一聽，忙道：“父皇何生出此等感慨，父皇正年富力強。”
    皇帝抬起手來，今日是聽不進去任何人說的話的樣子，他看著下列的江南，突然興奮。
    “你說說，你手中的這藥丸有何妙處？”
    “陛下，臣乃大齊風水術士世家，此藥是家族為臣特別調製，因出生羸弱，家族一直為了給臣續命殫精竭慮，此藥丸便是因此而生。”
    皇帝聽完似乎更有興致，見未被打斷，江南繼續說道：“此藥丸有行氣活血之效用，此中還有些不可於外所說的配方，服用之後續氣血，煥然新生，延年益壽。”
    “此藥名為——九轉還魂丹。”
    呸！蕭天洛的白眼都要扯到天上，神特麽九轉還魂丹，以為身處於玄幻世界呢。
    人的生老病死在幾千年後依舊是一大難關，就算醫療技術再發達也有治不了的絕症，科技再進步也無法阻止人的衰老，隻能延緩，隻是緩，而不是停滯。
    這世間未必公平，但在死亡麵前是平等的，所有人都將化為煙塵，消失在曆史長河中。
    這江南故意對這顆藥丸誇大其詞，定是包藏禍心。
    皇帝這是受了什麽刺激，難道要走上不少昏庸皇帝的老路子，一上年紀就追求所謂的長生不死，開始煉丹服藥，接下來是什麽？
    蕭天洛看著皇帝與江南的互動，內心的不安放大到了極點。
    江南仍在繼續：“方才陛下也看到了，此藥是立竿見影，臣已經服用多年，餘下還有三粒，恕臣要留下兩粒作為保命之用，願將其中一粒奉給陛下！”
    繞了一個大彎子原來是為了獻藥，蕭天洛撇嘴，斜對麵的聖懿公主已經向蕭天洛使了無數個眼色，均被蕭天洛置之不理。
    倒是皇後有些沉不住氣：“陛下，是藥三分毒，還是莫要輕易嚐試才對，若有什麽不舒服的，太醫院自有辦法。”
    皇後終於像樣了一回，可惜這少有的一回卻並不讓皇帝領情，他一掌拍到案上：“太醫院裏都是些酒囊飯袋，日日喊著對症下藥，卻是沒有半分用處，開的都些什麽藥！”
    “朕看他們醫術倒退得不行，要是再沒有用武之地，不如打發回老家種地去了。”
    這話不可謂不嚴厲，聞者都駭然低頭，不解皇帝現在是怎麽了，一點頭痛腦熱卻引得他對太醫院如此不滿，原本想要勸阻的臣子們都不敢吱聲了。
    禦史大夫史大人是個不怕死的，一時間氣衝衝地站起來，說道：“陛下慎用啊！”
    “閉嘴，呈上來！”
    這皇帝真是到了叛逆期了，越是有人勸，越是勸不住，那江南趁機將藥呈了上去。
    皇帝倒沒有當場服用，隻是仔細捏在手心端詳了許久，這才放回匣子裏。
    “陛下，此藥雖好，但服用過後切忌不能動氣，要平心靜心，若是能學會調息的話，能讓行氣更為順暢，於身體更有益。”江南恭敬地說完，埋下頭退回原位。
    一個剛才差點要憋氣死過去的人現在生龍活虎，這就是最好的帶貨效果，這不，真把皇帝說得動搖，就這麽堂堂地受了，蕭天洛微微閉眼，不禁吐槽這江南真是帶貨的好手。
    宮宴上除了這一出插曲以外，隻有江南等人對大楚皇帝的歌功頌德。
    “自打兩朝商貿之路打開，邊關和平，我大齊百姓深受其益，日子越過越富足，這得益於陛下高瞻遠矚，這一杯，請允臣代替大齊國君與百姓敬陛下，臣，先飲為敬！”
    一個剛剛還發病的人現在卻豪飲，將滿杯酒飲盡，不忌酒水，這藥都不用忌口的嗎？
    蕭天洛悶悶地喝下杯中的酒，今日這一出是他沒有料到的，對方的確換了玩法，他們明明提前掌握了對方的路數，等到對方真正出招時才知道什麽叫防不勝防。
    六皇子看完全程，再看江南一時間氣不打一處來，他性子還算沉穩，此時卻眉眼皺結。
    宮宴在異常的平靜裏結束，作為臣子不能在宮中久留，時至深夜，六皇子從自己的宮殿裏出來，急奔向皇帝寢宮，侍衛們見是他，完全不用通傳，任由他直接進了殿裏。
    六皇子看到皇帝的時候，皇帝正手拈著那顆絳紅的藥丸仔細打量，見皇帝抬手，他驚呼一聲：“父皇，不可！”
    皇帝抬頭，六皇子不愧是跟過梅莊主習過武的人，三兩步就來到皇帝身前，不顧得父子君臣之禮，直接握住皇帝的手腕，皇帝隻覺得這孩子的手心滾燙，額頭都冒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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