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洛哈哈大笑，帶著祝久兒離開，安王世子委屈巴拉地也告辭離開，聖懿公主現在自在得很，但想到這會兒應該被紫月和紫雲帶回府的朱明熾，隻能歎道：“母親，女兒走了。”
    “明熾還在府裏，你趕緊回去吧。”曲昭意又道：“紫雲與紫月倒是能幹。”
    “那是當然，畢竟是和女兒一起長大的，女兒看柳葉和柳絮相繼成親，也想替她們找夫君，可她倆激烈得很，死活不肯，那就再看看吧。”
    曲昭意聽著女兒的絮叨，滿滿的耐心，親自送女兒上了馬車，站在門口目送她離開。
    等她重新進入府裏，頓時覺得府裏下人們的反應不太對，便歎息一聲，穿過廳堂，拐向自己的院子，推開臥室的門，果然看到熟悉的身影。
    “陛下。”曲昭意叫了一聲，熟練地走進去解下外衫，神情自若地坐下：“聖懿剛走。”
    “她是來給你報好消息的？”
    “對我們而言是，對陛下而言就未必了。”
    “朕明日就會將人送到宗人府。”皇帝果然如聖懿公主猜想得那般處置。
    曲昭意並不意外，皇家人犯法也有規矩可查，皇帝此前說要幽禁終身本就是自己意氣之說，事後肯定是要走流程的，一幫太子黨也會替他求情，進宗人府是最順理成章的。
    “知道了。”曲昭意作為苦主，其反應可謂平淡至極：“皇後與太子如何？”
    提到那對母子，皇帝就沒有好聲氣：“他們二人隻怕被連累，對老五全是指責與埋怨，說什麽皇家無親情，朕已經夠手下留情，他二人才是真正無情。”
    “你這麽說，我可不會道聲原諒，我早料到會有人對我下手，隻是沒想到是這個小子。”
    “皇後與太子並未參與，安北侯府想要下手卻打消主意，他們行事比從前更加謹慎了。”
    結果是老五跳了出來，皇帝其實是錯愕的。
    曲昭意每次都對皇帝的態度淡然，今日看得他站在那裏都現出幾分佝僂，心才軟了些。
    五皇子再怎麽陰鷙，再怎麽狠毒，也是皇帝的親兒子，從前當著幺兒疼愛過的，就是她自己，從前還在宮裏的時候，那個孩子也是嘴甜可愛，著實招人喜歡的。
    那樣的一個孩子長成現在的樣子，到底是誰的錯，說來說去不還是因為皇權麽？
    皇後要爭要鬥，重嫡長子，皇帝日理萬機，除了聖懿長在他身邊外，一眾皇子是沒有這個待遇的，他可以說是一視同仁，暗中觀察誰是最適合的繼承人。
    皇帝的理智何嚐不是壓垮五皇子的一根稻草，不過，曲昭意說道：“無論是何人犯了錯都要付出代價，陛下送他入宗人府也是應該的，聽說佑兒替他求情了。”
    提到這件事情，皇帝的臉色才好看了些：“他幹得很好，老四與他一起求情，效果卻不如他，誰讓你才是他的生母，是苦主呢，昭昭……”
    曲昭意抬起頭來，眼神裏有幾分漠然，皇帝一時語塞，又忍不住想到暗衛所說，難掩心中的喜悅：“那商家小姐要代你出海，可是真的？”
    “都城暗流湧動，我身為母親豈能將兒女扔在都城不管，從前是迫不得已，現在既然有了選擇，自然會留下來，而且我做了商家六姑娘這麽多年，也是時候還給商家。”
    皇帝因為五皇子的事情鬱然了一把，現在才終於讓這喜氣衝散了心頭的陰雲。
    “商家小姐乃是女中豪傑，朕也看好商家，昭昭，朕十分欣慰。”
    曲昭意悶哼一聲，說道：“你的親兒子要取我的命，接下來有可能取我佑兒的命，我留在都城多少能是個妨礙，能吸引心存不軌之人的注意力，你莫要自作多情。”
    她膽大妄為，麵對皇帝也一口一個我，皇帝根本不放在心上，由得她這般縱容。
    “佑兒身邊有朕培養的暗衛一直暗中保護，還有那龍大夫，這次他立下大功，看穿了大齊人的詭異，這功勞朕都記著呢，你替佑兒挑的人都是極好的。”
    “還有侯府，那梅莊主早就放過話，隻要朕允許，可挑選一批內力深厚的弟子入宮保護。”
    曲昭意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反問道：“若是如此，我豈不是可以放心離開？”
    不小心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皇帝滿心的苦，說不出話！
    曲昭意也不過是戲弄戲弄皇帝罷了，嘴角溢出笑意：“逗你而已，我哪舍得離開他們，原本是想著事情落定後就離開，現在改了主意，我會留在都城。”
    皇帝這才放心，曲昭意替他倒滿茶水：“此事告一段落，陛下也可安心對付大齊使臣。”
    那顆藥的事她也知道了，能讓皇帝在紫宸殿裏演那麽一出也是不易，年輕時的皇帝對這種手段可是嗤之以鼻的，現在卻要裝昏君迷惑對方。
    皇帝摸著耳邊的白發，這三年多他鬢角現出不少白發，也懶得讓宮人給拔掉，他這樣子再裝出對自己老去的恐懼，對那藥的好奇與懇切，也算是一大輔助。
    “沈渡與烏雲其這次幹得不錯，當然還有侯府，侯府從五府裏揪出那大齊的女子才扯出這條線，不過這次要委屈蕭天洛，整件事情裏不能有他們侯府的影子，省得引人遐想。”
    曲昭意知道他什麽意思，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月光披散下來，照在她飽滿紅潤的臉上。
    皇帝心口微澀，十幾年了，他們二人分離十幾年，從曲昭意拒絕入宮開始，他就知道終究是有一條溝壑橫在兩人中間，曲昭意上次的痛斥還曆曆在目，他是半句不能反駁。
    為了平衡朝局，他也在盡力平衡後宮，如果不能避免子嗣的事情被人挑毛病，他索性多生，但是這對曲昭意來說意味著什麽？他現在想想，心窩子都在疼。
    可以說，他們現在能心平氣和地坐在這裏閑話家常，全是因為老六。
    如果老六沒有成長為自己理想的儲君模樣，他不敢想兩人的結果會如何，幸好啊，朱則佑是一個意外之喜，串聯起了所有人的關係，在察覺他可以的那一日，他是真心狂喜。
    還有什麽比發現他與昭昭的孩子比老四更適合坐上那個位置更令人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