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四當家的牢房出來，蕭天洛像開了屏的公孔雀，得意洋洋地將口供扔到眾人麵前：“這是已經知曉的與李克天勾連的鄉紳名單，對了，得向外放個消息。”
    “放何消息？”
    “所有被抓的山匪已經被斬首，無一活口。”蕭天洛說道：“拿幾個人頭去城門充數。”
    “你想迷惑下李克天，好說，我這就去安排。”程武幾乎要拍手叫絕，“李克天為人謹慎，這幾天當起了縮頭烏龜，我們的人盯得緊，連打探消息的人都沒有。”
    “這四當家說當初李克天提起這個任務的時候就是衝著綁殿下來的，還故意用激將法，他這才上套主動請纓，想要打這個頭陣，要是成功綁了殿下做肉票，就給他十根金條。”
    “他受不了激，再加上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才心甘情願地殺進來了。”
    “哼，這算是被抓得不冤。”朱則佑雖然心甘情願當誘餌，但這幫土匪居然覺得自己能成功地為他們所抓去做什麽肉票，他心底還是鄙夷不屑。
    若能讓小小的土匪翻了天，才真是貽笑大方，丟盡自己和朝廷的臉。
    程武已經出去安排懸掛人頭之事，並在城中張貼告示，讓百姓知道這次闖城的土匪都被斬首，再行一次震懾之事，本就肅靜的湘郡現在更是鴉雀無聲。
    周齊這邊廂是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暢快，湘郡的百姓從來沒有如此聽話過。
    現在一個個老實得很，自從那十戶製實行以來，都不用他費勁，坐在縣衙裏就能接到舉報，安排下去的事情，百姓們都紛紛配合，就沒有幾個唱反調的。
    現在朱則佑對他的要求是管理好縣衙的事務，剿匪之事就不勞他操心，隻要做好配合。
    這事周齊是求之不得，他一個小小縣官能奈土匪何？
    從前也是主要靠湘軍，靠著施重的一腔孤勇，但結果如何？這幾年給湘軍的撫恤金都要拿不出來，城中的百姓也是越發越不走正道，行路都偏得沒邊了。
    現在好了，有人來做主，他樂得清閑，這可不是什麽壞事，這是他周齊的福氣。
    程武的告示他知道是半真半假，死是死了一大批，活著的也不少，明知道是假消息，周齊還是樂嗬嗬地蓋上了自己的大印，幫著他們廣而告之。
    這邊廂四當家的有什麽說什麽，換來的就是更好的待遇，他不是喜歡被善待麽？
    朱則佑讓他搬到了一間有窗有床塌的牢房，每日雞鴨魚肉就不斷，還有他們從都城帶來的美酒，沒事蕭天洛就過去陪他喝幾杯，陪他聊聊天，反洗腦。
    要說這人沒有開智前就容易陷入自己的認知，蕭天洛是接受過心理訓練的，李克天長久以來製造的假象讓這幫人徹底被洗腦，被pua地不輕，就算讓他們去死都義無反顧。
    可現在有他就不一樣了，既然揭開了一層假麵，那就接著往下揭，他也不直接說這大當家的不對，就是不經意地挑開些不合理的點，剩下的讓四當家自己去想。
    這四當家在這間條件優越的牢房住了幾日後就日漸覺得智商有長進，從前一葉障目，現在的他腦子可是非常好使，無形之中，蕭天洛就從他這裏得知了更多的情報。
    比如李克天現在有位正兒八經的原配夫人，是原本寨子原大當家的女兒，是個名副其實的母老虎，現在的地位依舊高重。
    除了李克天不想落一個不講情義拋棄糟糠之妻的原因以外，還因為這位夫人手下還有一幫他父親留下來的人手，這些都是寨子裏的元老，有助於他坐穩位置。
    要是與夫人翻臉，好不容易打下來的這片江山就有可能不穩，所以李克天不管搶了多少女人上山，這位夫人的位置從未動搖過，敢對這位夫人不敬，李克天下刀就殺。
    李克天現在還育有兩子一女，均是原配夫人所生，最大的那個今年十一歲，已經被李克天教導殺人越貨，大有將其培養成為新一代山大王的架勢。
    剩下的兩個年紀還小，都陪同在母親身邊打理日常事務，小小年紀就有小當家的意味。
    被李克天搶上山的女人五花八門，除了農家女，還有富商的女兒，甚至還有青樓女子。
    他將這些女人當成戰利品，留下一部分自己享用，剩下的就賞給他認為的有功之人。
    蕭天洛聽到這裏一整個大無語，這搶上山的女人也有烈性的，當場就撞死的不少，但被金錢財寶和地位迷惑了的也多，所以活著的都安安生生地在山上當壓寨夫人。
    也有家裏條件好的富商之女被花了大把銀子贖走的，聽說回到家裏就遁入空門。
    這也是沒轍，在當下的這個環境下，入過土匪窩的姑娘都被默認為失了清白，從受害人淪為千夫所指，無顏存活於世上，隻有出家或是自殺才是出路。
    要不然會有些姑娘早就預見自己悲慘的未來，一被搶上山就自尋死路，能遁入空門當尼姑的都算是有後路的，最慘的還是沒有後路隻能尋死的。
    蕭天洛一想到李克天在山裏這無法無天又痛快的日子，他一個活了兩世的人都找不著準確的話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這次不讓李克天知道知道誰是大小王，真他娘的沒有王法了。
    這些搶上山的女人歸李克天的原配夫人管理，在山上不敢作妖，個個老老實實地給這幫土匪生兒育女，至於是否真的心甘情願，四當家自己都不敢說百分百。
    不願意從的自盡死了，家裏有財的贖走了，剩下的是逃不掉也沒人救，又不敢死。
    迫於情勢下屈從也是無可奈何的事，自然有一批嚐到甜頭覺得在山上的日子好過在山下捱苦日子，時間長了被同化也在情理之中，這就是人性的複雜之處。
    蕭天洛見過許多自己是受害人卻最終成為加害人的案例，同情山上的女人還不如多心。
    省得到時候上山以為是搭救，結果把自己搭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