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女婿的確是有些想法的，早早地麽篤定跟著皇帝走就好，沒有把侯府的路帶歪，不然他們還要想著法子暗中提醒，有了蕭天洛，這一個環節直接免了。
    賀旖旎與弟弟長談了大半夜，這才依依不舍地送走一家三口，回過頭來，祝雲之也是毫不客氣地將這兩百來號人編入赤煉軍，一視同仁地操練起來。
    她則是帶著蕭天洛和祝久兒去了藏在更深處的軍火庫裏，這裏距離營地較遠，由專人看守，一來足夠隱蔽，二來也是防止意外發生，禍及營地。
    “從前試驗之時意外頗出，是我們低估了火藥的威力，所幸每次還有所防備，不至於鬧出人命，但受傷的事情常有發生，由此不得不更加小心。”
    等進了那庫裏，火藥是被油紙包裹著單獨放在一處，而火炮、火槍則是單獨放在一間，有些能架設在船上的火炮已經挪走，庫房就空了一半。
    蕭天洛看著那火槍的樣式，心中一驚，先帝到底留下的是什麽線索啊，還是因為他不夠專業的原因，製出來的居然是明朝的三眼銃？！
    這種是屬於短火器不假，也是要使用熟鐵鍛造而成，外形看著就是三筒三孔聯裝，每個銃管外側有小孔，使用時就可在管內添加火藥，最後填裝碎鐵砂等。
    小孔處的繩子叫加火繩，點燃以後就能引爆火藥將彈丸發射出去，三個銃管還能輪番射擊，看著是不是夠高效，一槍三筒，可以填充三枚彈藥。
    但這玩意在曆史上馬上被淘汰，隻因為裝填太慢，使用效率太低，發射不夠利索。
    先帝啊先帝，真的還是要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而且現在看來，這火藥與鐵砂子彈還是分離的，並未結合在一起，蕭天洛當下就試用了一番，果然，果然。
    看著蕭天洛拿著三眼銃的熟練感，祝久兒輕咳一聲以示提醒，這家夥不要表現得太過熟練啊，哪有第一次見到就如此熟悉的。
    蕭天洛一回神，回頭對上嶽母充滿興味的眼神，幹笑道：“小婿其實此前就琢磨過如何發射火藥造成強大的殺傷力，倒也繪了些圖紙，可惜這次沒有帶過來。”
    祝久兒眼底疑惑，是嗎？幾時繪的，我怎麽沒看到過？！
    蕭天洛直樂，當然是在自己的腦子裏，從古到今，自己對哪種槍型不了解的，貫通東西！
    蕭天洛拿著火槍到了戶外，填充火藥，填上鐵砂，引燃火繩，等到引燃以後，發射鐵砂，這讓習慣現代槍械的他好不適應，慢，太慢，準頭也差了些！
    他可是神槍手，果然好刀還得有好刃，不然怎麽著也當不了神槍手。
    他自己覺得不滿意，但在賀旖旎看來這女婿簡直就是天才，拿著他們造出來的火槍熟練得很，射擊時也極有成色，極有準頭，她不禁惋惜，應該讓雲之來看看的，這女婿好得很！
    蕭天洛心裏嫌棄但半點不敢表露，隻說道：“嶽母，小婿想借工坊一用，將此前的圖樣製造出來做個比較，不知如何？”
    “自然是好，你有什麽想法我們全力支持。”賀旖旎求之不得：“我們也是根據先帝所提一路摸索著造出來，若是有更好的設計，效能更高，何樂而不為。”
    “對了，那火炮全搬走了？”
    “不，還有一具，走，帶你們去看看。”
    還沒有到地方，賀旖旎就麵露驕傲：“其實先帝用了大量的書信來說明火槍的構想，但對火炮的描述不多，如今的這尊火炮是你嶽父潛心研究而來，起名為虎炮。”
    若是叫虎炮的話，蕭天洛的腦子裏閃過一個器型，等看到擺在陳設倉庫裏的那一尊火炮，他嘴角迅速挑起，嶽父高明！
    憑著先帝那模棱兩可的描述，居然真能琢磨出來虎蹲炮，雖然不是原版複原，起碼有七八成相信了，要找原型的話，就是明朝的虎蹲炮。
    想到虎蹲炮的來曆，自己讀過的曆史與現在重疊，蕭天洛莫名地紅了眼眶，鼻間的酸澀怎麽都止不住，祝久兒不禁納悶：“你這是為何，莫不是要哭了？”
    蕭天洛強行咽下心口的湧動，笑道：“隻是佩服嶽父罷了，方才嶽母說過了，先帝提到的火槍字句較多，但火炮其實語焉不詳，嶽父能在這種情況下將它造出來，小婿感動。”
    “那簇白發就是這麽來的。”賀旖旎笑道：“先帝也隻是構想，要將想象中的東西切實地造出來談何容易，造出火槍其實沒有費太多心神，但這火炮卻耗了不少心血。”
    嶽母與大小姐不知蕭天洛的感動另有原因，眼前這尊火炮形如猛虎，炮頭由兩隻鐵爪架起，與明朝的虎蹲炮像極了，而這虎蹲炮是戚家軍的裝備！
    戚家軍啊，抗倭、戍邊、援朝，戰績彪炳史冊！
    同樣是要抗倭，攻倭，嶽父居然同樣以虎為原型造出了這門虎炮，有異曲同工之妙，也有極為微妙的重疊感，怎能不激得蕭天洛熱淚盈眶。
    因為不知道這段曆史，祝久兒必定不能理解自己為何如此激動，他對嶽父的崇敬之情達到了頂峰，現在再看那縷白發，那哪是白發，分明是嶽父的護國之情。
    話說回來，這虎炮既然像猛虎蹲坐，其實屬於迫擊炮的款式，這種炮的射程一般不會超過六百裏，但是貴在機動靈活，裏麵裝的也是石子或鐵砂。
    “不知炮筒可發射多少鐵砂彈？”蕭天洛摸著那兩道虎爪，頗感興趣。
    “百枚有餘。”賀旖旎說道：“我們曾經嚐試過，最多可裝填一百二十枚，但發射的裏程卻不算遠，若是可以提升則更好，畢竟裝載於船上，水師開戰時射程還是越遠越好。”
    賀旖旎記得第一次試射時的壯觀場麵，成功時海上與岸上都是歡呼聲陣陣，若說火槍是受先帝啟發不少，但這火炮可以說是夫君的心血淬成。
    蕭天洛則是在想的確，射程越遠，他們的勝算越大，如今水師交戰都是靠著冷兵器，那弓箭弩的射程也是越遠越好，最壞的結果就是兩船相接，近身肉搏。
    蕭天洛知道需求是什麽，但還要了解現在能有的工藝，這才是製造一切的基礎，全套的工業水平要建成有多難，他不是不知道，現下能鍛鐵，而且水平超過他的想象已經是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