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全性的惡，是公認的惡，加入全性，自是承認了惡。”
    馮勤回答很慢，答案沒有變，可語境和本質變了。
    唐妙興見他回答到這裏，也沒有繼續為難，點頭道：
    “全性的惡，分為兩種，一種是純粹的惡，譬如你今天殺的那人。”
    “一種是尊重惡的人，他們死不足惜，但活著卻並非全是壞處。”
    說著，他很認真的盯著馮勤雙眸，一字一句道：
    “起初你殺那人時，眼神裏是慌亂無措，是恐懼和厭惡，但僅僅過了幾個小時，我甚至從你眼裏，看到解脫和瀟灑。”
    被他這麽一說，馮勤下意識後退一步，眼裏掀起驚駭。
    唐妙興自然不可能知曉他擁有麵板一事，也就不知道所有技能都提升一級的事實。
    但作為掌門，他對唐門功法的造詣和了解，能稱之為第一人。
    馮勤功法上的進展，他又怎能看不出來？
    既然看出來，他自然明白，這次破戒殺人，給馮勤帶來了質變。
    也正因為如此，他擔心…馮勤會因此，成為全性那純粹的惡人。
    這番話，看似在教馮勤，如何分辨全性。
    實則是在警醒馮勤，不要成為那種人。
    見馮勤慌亂，唐妙興滿意道：
    “什麽人該死，什麽人不該死，心裏要有一杆秤，全性都該死，是外麵所傳，但你若真信……”
    “那你就會成為全性一員。”
    唐妙興字字直擊心靈，馮勤那蠢蠢欲動的心，在如此敲打下，才算是安寧下來。
    這個麵板，以往研究下來，作用隻有兩個，一個是無門檻的獲得功法，一個是無瓶頸的提升功法。
    如今發現，它竟能因殺人而暴漲等級。
    換做是誰，都忍不住多想。
    這讓馮勤想到了風後奇門。
    先前見到武當幾個長老，為了一門功法，一輩子都走不出內景，十分可笑。
    現如今看來，越是在意，才越陷越深。
    馮勤深呼吸後，點頭道：
    “弟子謹記於心。”
    “記在心上就好，說完這點，另一點你也別忽視。”
    “另一點？”
    “下次痛下殺手時，別再讓我看到，你猶猶豫豫的懦夫樣，我們唐門――殺得起。”
    唐妙興說話間，自有一縷清風伴隨，拂過馮勤臉龐，清冷中帶有刀片般的鋒利。
    唐門的護短，曆代以來，都極為有名，和呂家相比，平分秋色。
    隻是前者不講理，後者瘋給你看。
    馮勤弓腰誠懇道：
    “弟子明白，絕不會再優柔寡斷。”
    唐妙興背對馮勤，眼裏閃過點點欣賞。
    有天賦的弟子難求，既有天賦又思想正確的弟子，更是罕見。
    這不是天助唐門，又是什麽？
    唐妙興下定決定，緩緩轉身道：
    “唐門以往的信念，是不死不休，任務目標不死，我們不休。”
    “至於功法，隻有一個字，就是殺，無論手段多肮髒，無論多不地道，能殺死對方，就是唐門上乘功法。”
    “但也因為時代變了，像我們這種劊子手，終將被拔去獠牙。”
    本該落寞的曆史變遷，在唐妙興嘴裏卻少了落寞，多了一分淡然。
    “但拔去的獠牙，是會生長出來的，隻要我們腰沒被壓彎，唐門就將一直強盛下去，我問你，願不願意，成為唐門隱藏的獠牙。”
    一層層的話語鋪墊到此，就是馮勤也感到了血液被熱得澎湃。
    “我願意！”
    “好，無愧是我看中的苗子，果斷！”
    唐妙興一拍馮勤肩膀，就是一頓誇讚，隨後話鋒一轉，布置任務道：
    “那你以後周末，都來唐塚這邊，我親自教你，唐門絕學。”
    “啊，可是周末唐秋山主任要教我暗器。”
    “嗯…那你周一周五沒課時，別被任何人知道，來唐塚這邊。”
    “張旺師傅…”
    “……”
    唐妙興輕嘖一聲，明白現在雖說他獨掌大權，但若是被知曉，現在馮勤就入了唐塚，隻怕兩人都會跟瘋了似的，天天掰扯。
    隻能退而求其次道：
    “那就一三五晚，別被任何人知道，過來唐塚這邊。”
    “……”
    馮勤很想說，他勉強算個人，也是要休息的。
    可想了想，或許唐妙興正是考慮到了這點，才沒將周二周四給安排上。
    算是留給他一息喘息的機會。
    “那掌門，我來這裏，主要是學什麽。”
    在唐塚裏，馮勤能想到的就是丹噬。
    然而丹噬屬於要麽練成，要麽死的功法。
    這會如果就要去接觸，說實話，有些膽怯。
    無論如何，這都關係到性命，隨意接觸，到底還是心生懼意。
    “要學的很多，基本都是唐門難學或是殺傷力太狠的招式，譬如幻身障，千手百刺，鋼珠，還有……丹噬。”
    說起丹噬，馮勤心都像是漏了一拍，一時間不知道是激動還是緊張。
    唐妙興深深望了馮勤一眼，然後開口道：
    “最重要的…你還得，學會殺人。”
    唐妙興沒有賣關子，在馮勤一臉驚愕的目光中，他緩聲說道：
    “這些功法，若是總對著木樁練，練一輩子都成不了氣候，隻有與人對敵，才能有所提升。”
    “我們唐塚內，不僅是你，還有這裏修行的師兄們，都和哪都通有直接合作，讓他們讓渡一些危險係數大的任務，給到我們。”
    “今後你將會直接跟敵人碰麵，就像我先前所說，是殺是傷，皆由你自己決定。”
    最後一句，唐妙興說得語重心長。
    馮勤也明白，掌門是擔心他陷得太深。
    對人下死手，是一條微妙的底線，很多人在沒躍過這條線時，自認是一位好人。
    可當底線抹去時，那些好人將會原形畢露，成為一個嗜殺為好的變態。
    這也是為什麽全性經久不衰的原因。
    無論怎麽殺，隻要還有異人，這類人就不會消失。
    守住本心，才算得上是修得正道。
    馮勤今晚最大的收獲，就是提前知曉了自己心境之變化。
    “弟子明白，那明晚，我定當守時。”
    “嗯，去吧。”
    今晚唐妙興也沒打算指導什麽。
    心境最為重要。
    “這位就是你看中的弟子啊。”
    馮勤前腳剛走，在唐妙興身後，就傳來蒼老的聲線。
    “嗯，他比我有天賦，丹噬未必成不了。”
    “你…唉。”
    那老者重歎一聲，卻也沒任何資格，跟麵前這位唐門掌門說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