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甘瑤笑了笑，趴在韓風身上那張笑臉，笑得很是嬌憨。
    “我又吃不上飯了。”
    “我們家也沒地，地早就被被我爹賣掉了，家裏也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
    我餓呀，餓得頭暈眼花，我看到了牆角那個粘著屎的掃帚。
    我拿著那個掃帚，出了門，找到了一個小孩，我讓他去他家給我拿吃的，他要是不拿，我就拿著掃帚堵著他家門口，往他家門口潑糞。
    他害怕了，那個以前拽著我頭發把我往糞堆裏摔的小孩，他害怕了。
    他回家給我拿了吃的，我丟下掃帚，坐在地上吃。
    他趁機拿起掃帚，對準了我。
    我說你甩吧，我不怕，我隻怕餓，我不怕屎。
    他放下掃把，跑了。
    殷明啊，你知道嗎？麵對霸淩者的時候，一味的忍讓退縮，隻會讓他們更加變本加厲的欺負你。
    你要想盡一切辦法，去反抗，去讓他們更害怕，哪怕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也要打怕他們。
    他們都是畜牲，就跟村頭的野狗一樣，欺軟怕硬。”
    “你說得對……”
    韓風用沙啞的聲音回答道。
    甘瑤嘿嘿一笑，
    “我那段時間，成了我們村的孩子王，誰都害怕我，我吃的越來越多，力氣也越來越大，手裏那粘屎的掃把，被我舞的虎虎生風。
    但是我還是打不過我爹，他是大人，而我隻是一個小女孩。
    他賭輸了錢打我，喝酒了打我，家裏沒有飯也打我，說我是個掃把星。
    他打我，我就跟他打，我打不過他。
    我就拿著粘屎的掃帚跟他打。
    我不怕屎。
    可我沒想到，他也不怕。”
    韓風忽然有點哭笑不得。
    少女接著說道，
    “我又挨打了。
    他罵我是個小畜生，想要打死我，我就滿村跑，他追累了就不追我了。
    他指著我的鼻子，惡狠狠的說，我是個沒用的畜牲，還敢打他，留著也沒什麽用，明天就把我賣掉，賣到青樓裏去，在那裏有人能管好我。
    我害怕了，我知道他說的是真的，這個畜牲什麽都能幹的出來。
    我跑了，我漫無目的跑，不知道跑到哪裏去，我上了一座山，我又渴又餓，最後暈了過去。
    還好，你上山砍柴的時候，發現了我，把我背回了你家。
    你爹娘真好啊，他們是那麽溫柔，那麽溫和，對我那麽好，把我當成親生女兒一樣照顧。
    他們說，孩子啊，別怕，把這裏當自己家，家裏雖然窮，但不缺你吃穿。
    你爹多好啊，勤勞又能幹，還不打人。
    你娘多好啊，溫柔又體貼，還讓我吃飽飯，穿衣服。
    在他們身上，我才知道了，什麽是父母，什麽是愛。
    可是啊，他們這麽好的人，怎麽就生出來你這麽個窩囊廢呢？”
    甘瑤坐在床邊，趴在韓風身上，語氣沒有半點波動。
    “學堂裏那些人真壞啊，原來壞人哪裏都有啊，哪怕是讀過書的，也不例外。
    他們知道你家窮，沒本事，看你瘦瘦弱弱的，就欺負你，打你。
    他們看到你帶了一個比你還要瘦弱的小女孩，就哈哈大笑，說你和我是野人，你也不敢反抗，不敢辯解，就低頭看書。
    我氣不過，就跟他們吵了起來，他們就一窩蜂的打我。
    你也不幫我打架，看我被打倒在地，你就推開那些人，趴在我身上，替我挨打。
    回到家裏之前，你和我把身上的泥土擦幹淨，你不敢給家裏人說你挨打了，我也不想讓他們擔心。
    第二天過去，他們又欺負你，我又罵他們，他們又打我，你又跟著我一起挨打。
    可是啊，殷明啊，你知道嗎？你反抗，最多隻是挨打，你若是不反抗，那群畜牲，會做出比打你更惡心更恐怖的事情來的。
    挨了幾次打後，我忍不住了，我去告訴教書先生，先生卻說，都是小孩子打鬧，不必在意，他隻管教書，不管育人。
    我心想著，好，你不管是吧，那我自己管。
    於是我又用了老辦法，掃把粘屎，戰神在世，我從茅房裏衝出來，舉著掃把跟他們打。
    那群軟蛋，又害怕了。
    他們見我不好欺負，以後就去欺負你，讓你跑腿，讓你幹活，讓你幫他們抄字。
    我氣不過！就罵他們。
    他們不敢跟我打，就等放課後打你。
    我看到他們打你，就去打他們！
    你埋怨我嘴太臭，總是找麻煩，總是害的你挨打。
    確實啊，這些年，都怪我，害的你挨了那麽多打。
    就連剛剛，也都是因為我嘴賤，害的你又挨打了。”
    說到這裏，甘瑤忽然哭了，她流著淚，帶著哭腔，看著韓風的臉，說道，
    “可是啊，殷明啊，我不想再被欺負了，我不想再被人往糞堆裏扔，被人像野狗一樣對待了。
    殷明啊，我不想再受委屈了，我真的不想再受委屈了啊。
    殷明啊，你振作一點好不好，你堅強一點行不行啊，我們不要再被人欺負了。
    殷明啊，爹娘都去世了，被土匪殺了啊，我什麽都沒有了，我沒親人了，我就隻有你了，我就隻有你了……”
    少女哭著，說著。
    她娘死的時候沒有哭，她挨打的時候沒有哭，她要被她爹賣掉的時候沒有哭。
    “殷明啊……別怕，阿瑤會保護你的，會永遠保護你的。”
    韓風閉口不言，伸手，擦了擦少女眼角的淚珠。
    他悠悠歎息。
    殷明老祖，當年這麽軟弱，這麽窩囊的嗎？
    隻是當年的他，在聽完了甘瑤的哭訴後，有沒有轉變一點呢？
    有沒有變得更堅強呢？
    他是希望，自己幫他，來填補那些遺憾，來幫他勇敢嗎？
    可是啊，修真界的弱肉強食更加明顯，這已經不是勇敢能夠彌補的差距了，也不是掃帚粘屎就能解決的問題了。
    韓風太疼了，昏睡了過去。
    他不知道睡了多久，隻感覺自己的嘴唇有些濕潤，似乎有液體在往自己嘴裏流。
    還挺甜的。
    他睜開了眼睛，看到少女正在端著碗，往他的嘴裏舀著水喝，臉上脖子上還有好幾個紅腫的包。
    “這是什麽？”
    “是蜜水啊，我聽一個師兄說，昏迷的人喝蜜水能不至於餓死。”
    少女一本正經的說道，而後嘿嘿一笑。
    顯得臉上的包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