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開玩笑吧？"
    羅瀟瀟現在一頭白發，她微眯著眼，坐在公共長椅上。
    這個夢中的世界裏，現在隻是一個不起眼的早晨。
    也是很多人平凡的一天。
    但羅瀟瀟就這麽坐著，已經渾身酸痛，仿佛用盡全部力氣。
    一縷朝陽打在身上。
    這陽光的溫暖，卻怎麽也感受不到。
    ”對哦！我現在八十歲了，自己老伴已經沒了十年了我今早出來幹嘛呢？”
    “買菜！”
    “女兒和美國女婿帶著孫女淩晨的飛機，她們從美國飛回來！”
    羅瀟瀟想起自己出門時的任務，可就在起身那一刻，腰部酸痛感直奔腦瓜。
    感覺自己腰子沒了！
    像不打麻藥直接嘎了腰子，腰部酸酸癢癢的。
    羅瀟瀟不敢相信，老年軀體帶來的虛弱感，居然是如此難受。
    她從一具年輕具有活力的身軀，瞬間跨過六十年，直奔入土。
    “操！這他媽有貓餅啊？讓我體驗老年人的一天？”
    羅瀟瀟手摸著拐杖，緩緩的走兩步。
    我沒病！我就是走兩步而已！
    她小心翼翼的走著，躲避著馬路上亂竄的熊孩子們。
    “這要是被哪個熊孩子撞了，自己半條命就沒了！”
    現在老年人最要命的就是摔一跤！
    羅瀟瀟跟隨著記憶中的路線，一步一步挪到菜市場。
    自己錢包裏錢不多，五百塊錢，夠買一大桌菜。
    “買點什麽呢？女兒最喜歡吃醋溜排骨，再來個紅燒鯽魚，美國女婿喜歡吃番茄牛腩”
    羅瀟瀟來到市場裏麵，微眯著眼，打量麵前一塊牛腩。
    這牛腩被紅燈照著粉撲撲的。
    照肉的燈光把自己眼睛晃的，有點看不清。
    “老板？你給我稱一塊牛腩，要新鮮的！”
    “羅姨啊！這牛腩都新鮮著呢，今兒才到的，你看看這色澤，我都舍不得四十塊錢一斤的賣！您來買必須給最低價啊！四十！”
    “你小子！天天嘴裏說著啥玩意都是才來的！十年前我老伴在你這兒買的肉餡包餃子，一家人拉了三天的肚子！”
    “嘿嘿嘿！十年前這鋪子還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那不是你爸的？給姨姨稱二斤，要最新鮮的，你說這肉早上才到，行！我也才到，我老婆子也新鮮，你給我便宜點兒，三十五一斤！”
    這肉鋪老板看著麵前羅瀟瀟，無奈道“羅姨！得了，您也別眯著眼挑了，算我欠你的，我給您稱吧！”
    肉鋪老板將稱好的牛腩遞了過來。“羅姨今兒敞亮啊！家裏來客了？”
    “我女兒和美國女婿要回來！你肯定沒見過洋鬼子吧？金發碧眼的，他一頓能吃一斤牛肉！身體壯壯實實，就愛吃我做的番茄牛腩！”
    “對了，瞧我這記性！怎麽把我閨女忘了，老板再給我稱二斤精排！”
    “喲羅姨，我羨慕你啊！國外掙的多啊！這些肉您看一百一行嗎？ 我就不找了，二斤精排四十二給您算個四十！”
    掏出一百塊，又顫顫巍巍數出十個一塊錢。
    羅瀟瀟艱難的拎著四斤肉，轉身又去海鮮市場買了一條鯽魚。
    晃悠到蔬菜鋪子，再買點番茄土豆，這才滿意的回家。
    手裏提著一大堆東西，沒走兩步就氣喘籲籲。
    走走停停，走兩步歇一會，不到五百米的距離，硬生生走了半個鍾頭。
    才回到空蕩蕩的家，羅瀟瀟把外套脫了，露出幹柴般的胳膊。
    穿個短袖，係上藍色圍裙就來到廚房。
    現在可沒工夫管酸痛的布靈蓋。
    她女兒和美國女婿快回來了，這飯還沒開始做呢！
    戴上老花鏡，她的行動異常緩慢。
    先把牛腩洗了洗，用刀割成一小塊一小塊。
    打開嗡嗡作響的油煙機，家裏變的熱鬧了。
    她瞬間心情變好。
    樂樂嗬嗬哼歌，將牛腩油煸五分熟，放入番茄醬和西紅柿，加入香料，大蔥段。
    倒入一罐小啤酒，爆炒五分鍾，盛入湯鍋裏，加入開水蓋上鍋蓋，開始燜。
    牛腩剛燜上，又開始忙活排骨。
    精排洗幹淨，熱鍋冷油，炒個糖色，八角、蔥薑蒜、十三姨、生抽、老抽上色。
    爆炒入味後，又加開水慢煮。
    忙活兩個小時，終於到飯點兒了，將菜整整齊齊碼在桌子上。
    羅瀟瀟開始陷入漫長的等待。
    她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眼睛卻不斷瞟向一邊的入戶門。
    電視裏粉麵小生，確切的說，陰柔的男主，在演著狗血愛情劇。
    她半點看不進去，打開電視就聽個響兒。
    就是營造一種不孤單，家裏很熱鬧的錯覺。
    …
    ——叮
    茶幾上的老年機響了。
    眼睛根本看不清手機上的字，直接按下接通鍵。
    “喂？”
    “媽！今天我們先不回來了啊！我們在日本轉機，娃非要吵吵在這兒玩一天！明天回來給你帶點特產！布丁還和你奶奶說話嗎？不要，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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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軒軒，媽做了番茄牛腩，醋溜排骨，還有鯽魚，要是…”
    “媽！你做這玩意也吃不了，做這些幹嘛？你就在家歇著，不行就下館子去，我們今天實在回不來，你要吃不動就倒了去， 就這樣啊！先不說了！掛了！”
    “嘟嘟”。
    電話傳來一陣忙音。
    “哎！”
    羅瀟瀟也是做女兒的，想了想自己平常跟老羅通話的語氣，貌似也沒有比這個軒軒的態度好到哪裏去。
    又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這一世的老伴兒。
    老伴兒年輕的時候就是大學的浩然學長，沒想到已經走了整整十年……
    也許這夢中世界還記著他的，隻有我一個。
    可我夢醒了，也就沒有人記得他了。
    望著看著眼前一大桌菜，羅瀟瀟盛了碗米飯。
    夾上一筷子牛腩，入口剛開始很香，汁水香濃。
    漸漸的，臉頰上的咬肌開始酸脹，她發現小小一塊牛腩根本嚼不動。
    腮幫子越嚼越酸，牛腩在嘴裏根本嚼不動一點兒。
    羅姨的牙早已經掉完了，假牙光榮服役。
    別說吃嘛嘛香，就是第一步，吃下去！
    吃下去都做不到，就別提吃的香了。
    羅瀟瀟看著麵前的排骨，牛腩，隻剩下紅燒鯽魚還能對付兩口。
    不過沒吃幾口就飽了，看著碗裏就吃了兩口的米飯。
    羅瀟瀟無奈的歎了口氣，將吃不完的東西凍進了冰箱。
    可這冰箱裏滿滿四層，都是排骨，牛肉。
    是哦！自己前幾日屯了這麽多，早上卻又嫌冰箱裏的食材不新鮮。
    冰箱最底下那一層留給自己，幾包烏江榨菜，三個凍的邦邦硬的饅頭，其中一個饅頭隻吃了一半。
    舍不得扔掉，就凍起來。
    收拾完衛生，羅瀟瀟覺得異常無聊。
    這人老了，時間流逝就非常緩慢，感覺短短一個下午就頂的上年輕時的一天。
    羅瀟瀟看著電視，腰上的老毛病又犯了。
    坐在沙發上時間太久，酸脹酸脹的。
    顫顫巍巍的走兩步，又想到外麵公園逛一逛。
    說走就走，羅瀟瀟很小心的走下電梯。
    看著公園裏麵社會閑散老頭老太，終於找到組織了啊！
    羅瀟瀟艱難的走到公園裏，麵前一幫老頭圍坐著下棋，旁邊一幫老太太們擺弄著廣場舞的扇子。
    找個沒人的地方坐下，靜靜聆聽著身邊的人的歡聲笑語。
    成雙成對逛公園的情侶，手牽手甜蜜的從麵前路過。
    “年輕啊！年輕！可真好！”
    羅姨幹癟的手，抹了一把濕潤的眼角。
    漸漸的，眼睛再也不想睜開。
    乏了
    我乏了！
    “乏了就睡會吧！你這孩子，苦一輩子了！”耳邊仿佛有人在低喃。
    “睡吧睡吧”
    身體不受控製，倒在公園小路上…
    “哎！大家都作證啊！我隻是路過，可沒碰到這個老太婆！”
    “快！小朵，拿手機出來打開錄像！”
    “大家來看呐，這老太婆是自己倒在我麵前的！我碰都沒碰到！”
    聽到小夥子這樣說，眾人看著倒地不起的羅瀟瀟，紛紛麵色不善。
    眾人始終沒有上前一步。
    那對錄像的情侶見羅瀟瀟沒有後續，也就飛快的跑了。
    公園老頭依舊下棋，大媽們已經開始跳起了廣場舞。
    迷迷糊糊間，一聲嚴肅的聲音響起，“瀟瀟！”
    “瀟瀟？”耳邊又響起一個很溫柔的年輕女聲。
    “瀟瀟!”這次，是一聲很幹淨的嗓音。
    “老頭子？爸媽…？”
    “睡吧，爸背你回家！”
    恍惚間，趴上寬實的後背。
    隻見這有力的臂膀旁還站著一位故去多年的女孩。
    她紮著過肩馬尾，是如此年輕，又露出和自己一樣的微笑。
    她還講了很多關於我成長的故事。
    看來在星空彼端，她的思念從未停止，就如同墓碑上的名字…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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