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人在香江(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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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月明星稀。
    “嘩啦”一聲,龔樰打開浴室的門,穿著換好的睡衣,踢踏踢踏地走了走出。
    就見台燈黃暈的光照在方言的臉上,此時的他,正在仔細地核對賬單,並簽上字。
    “水給你放好了,快去洗吧。”
    “再等等,等我把這幾張處理完。”
    “咦,怎麽又這麽多房子的信息?”
    龔樰來到桌前,密密麻麻的房屋資料映入眼簾,頓覺意外。
    “老邁克跟我說,現在美國的房地產是一個絕佳的投資機會,問我有沒有興趣?”
    方言笑了笑,這年頭的美國經濟逐漸複蘇,尤其是聯邦政府推出一係列鼓勵購房的政策,房地產市場迎來大繁榮,借著這股東風,打算在舊金山灣區和矽穀提前下手。
    “你要是在古代,一定是個大地主。”
    龔樰輕輕地推了他。
    “除了投資,我這不是考慮以後再來美國,咱們得有個落腳點不是。”
    方言道“總不能一直住在酒店,或者再麻煩邁克家吧?”
    龔樰點了點頭“說得也是,不過我們一年也來不了幾趟美國,那這房子就這麽空著嗎?”
    “當然不行,美國可是有‘占屋者權利’規定的。”
    方言簡單地解釋了一番,“我已經想過了,香江那邊的房子是交給耀名的家人負責打理,日本嘛委托給已經回國的結衣,至於美國這邊,就讓若雪和利智她們搬進來住。”
    龔樰詫異不已,“這倒是個好主意,若雪她們就不用花錢在外麵租房子了。”
    方言道“不錯吧?既讓她們幫忙照看,又能替她們省一筆開支。”
    “這也是她們應得的。”
    龔樰深以為然,畢竟,白若雪和利芷一直勤勤懇懇地替他翻譯《人工智能》和《午夜凶鈴》。
    “不隻呢。”
    方言道“我還跟賈森商量過了,讓我簽蘭登書屋可以,我這幾個翻譯助手也得有補貼才行!”
    龔樰嫣然一笑,隨後在一堆賬單中淘到了張看得懂的,“你還買了車?”
    “二手的,專門給耀名、利芷他們買的。”
    方言道“在美國,沒有車就等於沒有腿,根本無法生活,特別像若雪的學校在伯克利。”
    說話間,目光柔和地投向龔樰,“如果你想要的話,我也給你從瓊海弄一輛。”
    “可千萬別,我又不會開,買了也沒用。”
    龔樰抿了抿嘴,“還是你來車接車送吧。”
    方言看破不說破,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畫麵中正播放著奧運會女排四分之一決賽。
    “我和燕子簽證的時間快到了。”龔樰問,“我們準備什麽時候回去呢?”
    “閉幕式可以不看,不過怎麽著也要把女排總決賽看完吧,咱們華夏女排可闖入了總決賽。”
    方言甩了甩酸麻的手腕。
    “說得也是,啊!”
    龔樰尖叫了聲,整個人被他摟著腰抱了起來。
    方言嘿然一笑,大步流星地往浴室走去。
    “你、你放我下來,不要鬧了,我已經洗過了。”
    龔樰雙手地環住他的脖子。
    “可我怎麽覺得沒洗幹淨啊?”方言道,“不行,必須重新再洗一遍!”
    嘩嘩嘩,盥洗台水龍頭的水開到了最大。
    一股巨大的水柱噴湧而出,衝擊著寬大的排水口,洶湧彭拜,不可阻擋。
    半晌,才出現一隻手,把水龍頭關閉。
    滴答,滴答。
    水龍頭上,垂掛著一點一點小水滴,在燈光下,晶瑩剔透,增光瓦亮。
    ……………
    8月7日,女子排球總決賽。
    這場比賽,不隻是方言等人在看,港澳台乃至海外華人華僑都在看。
    尤其是香江,幾乎是萬人空巷,不是公司直接給員工放假看,就是幹脆在上班時間組織觀看。
    在排球水平並不是很高的香江,華夏女排能享受到偶像級的禮遇,香江老一輩體育人對女排傾注的努力功不可沒,比如去年,就特意在紅磡體育館創辦了世界女排史上空前熱度的“超霸杯”。
    主辦方,就是霍家的那位老爺子。
    之所以要舉辦這個“女排超霸杯”,就是香江球迷要在洛杉磯奧運會之前給華夏女排打氣。
    結果華夏女排也不負眾望,跟日本隊及美國隊上演“三角大戰”。
    三支頂級球隊每晚打一場比賽,三場都打滿五局,場場爆滿,華夏女排兩場都是逆轉,哄動全港,也因此,華夏女排一直以來,都是香江市民的心頭好、親女兒,乒乓球這些都沒法相提並論。
    香江電台的電台部和電視部,都忙著轉播,手忙腳亂,不亦樂乎。
    “台裏說,這次光電視觀看的人數就突破了225萬人。”
    羅啟銳兩眼死死地盯著屏幕。
    李碧樺坐立不安,雙手抱懷,“畢竟是中美女排之間,強強對決。”
    “你那《霸王別姬》的稿子寫得怎麽樣了?”
    羅啟銳看到美國隊喊了個暫停,轉過頭來,“聽說方生他們月底就要回香江來了。”
    李碧樺歎了口氣,“寫了幾稿,就隻有一稿算是合自己心意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入他的法眼?”
    “千萬別這麽想。”羅啟銳鼓勵道,“你的才華和能力,我是清楚的,一點兒不比男子差!”
    李碧樺搖頭失笑“方生又不是普通的男子,他是奇男子啊!”
    羅啟銳趕緊轉移話題“台長他們準備到時候去機場接方生,你要不要一塊跟過去?”
    不等李碧樺開口,注意力很快就被重新開始的比賽吸引而去。
    這一次,華夏女排同樣也沒有讓全國人民失望,以3比0的大比分輕鬆橫掃東道主美國隊,實現了在世界杯、世錦賽和奧運會上連續五次奪得世界冠軍的戰績,創造了世界排球史上的奇跡。
    女排姑娘們自然是喜極而泣,觀眾們同樣是熱淚盈眶。
    方言、龔樰等人如願地蹭到了和華夏女排的合影,不留遺憾地啟程返回國內。
    洛杉磯國際機場入口處,白若雪、邁克、利芷等人前來相送。
    “接下來在美國,要跟利芷他們相互照應,有什麽問題就找洛戴安、老邁克幫忙。”
    方言道“我給你留的那幾封推薦信,雖然派不上什麽大用場,但也聊勝於無吧。”
    “方老師,您別這麽說。”白若雪連聲感激。
    方言追問“還有什麽話要我帶給白老先生的嗎?”
    白若雪搖了搖頭,突然感覺衣角被揪了一下,回頭一看,原來是方燕。
    方燕依依不舍道“若雪姐,我們走了啊,回來的時候可一定要來看我。”
    眾人揮手道別,方言他們隨後搭乘飛往香江的航班,舷窗之外是如平鋪地毯一般的白雲。
    …………
    人下飛機,剛到香江,毫無意外地遇到李碧樺、羅啟銳等香江電台的人來迎接。
    方言客客氣氣地打著招呼,輪到李碧樺時,就聽她直率地說
    “方生,關於《霸王別姬》的,我有些想法,不知道能不能找個時間聊一聊?”
    “那就在路上說吧,正好我也想找你商量。”
    “好!”
    李碧樺跟著他,鑽入車內,並排坐在後駕駛座,然後從包裏取出自認為最滿意的大綱和開篇。
    方言也把自己在美國起草的手稿遞了過去,相互交換。
    一路上,兩人就這麽安安靜靜地在看了會兒,一直到李碧樺最先撐不下去。
    方言預設的結局是,程蝶衣和段小樓久別重逢之後,重唱《霸王別姬》時,提劍自盡。
    和這一比,自己寫的簡直是落了下乘,根本就不堪入目。
    非但程蝶衣沒有自殺,反而越混越好,成為了訪港交流京劇團的幕後藝術指導,雖然不再是不再是台上光鮮亮麗的“角兒”,而是台下被記者竊竊議論的“小老頭兒”,而且失去了一根手指。
    但是,好過於落寞的段小樓,一直以來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既不唱戲,更演不了霸王。
    人到中年,物是人非,以前是程蝶衣求著段小樓當他的“虞姬”,現在反過來,倒是段小樓挑明想讓程蝶衣做自己的“虞姬”,隻不過程蝶衣已經看透,“千方百計”阻止段小樓繼續明示。
    人不瘋魔不成活,程蝶衣隻想做一輩子戲裏的“虞姬”。
    “看樣子,你還是把程蝶衣當做男性去寫。”
    方言看著麵前這位“腐女”,無奈道“寫得還是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故事。”
    李碧樺點了點頭,“方生,我注意到你在寫程蝶衣的時候,在演虞姬前是男性視角,但是在演虞姬之後,變成了女性視角,變成了兩個女人跟一個男人的故事……”
    “這個性轉,其實來自三個轉折點。”方言伸出兩根手指。
    “是什麽?”李碧樺追問。
    “那就是外人對程蝶衣的閹割。”
    “可是程蝶衣並不是閹人啊?”
    “不不不,首先是物理上的閹割。”
    方言說,程蝶衣的母親為了讓程蝶衣進入戲班,拿刀斬斷兒子多出來的第六根手指,相當於切斷了對母愛的依戀,從此程蝶衣與母親訣別,在這個感情空白期裏,逐漸被段小樓的師兄情填滿。
    然後麵帶微笑,“因為是師兄弟情誼,所以程蝶衣從骨子裏承認‘我本是男兒郎’,這是程蝶衣對自己性別和精神確認的最後一道防線,但最後在段小樓的成全下,扭曲成了‘我本是女嬌娥’。”
    “您的意思是,是男兒、是嬌娥,在此一別。”
    李碧樺恍然大悟道,“程蝶衣對段小樓的師兄弟情誼也就變質了,變成了虞姬對霸王的情愫。”
    “這就是認知閹割。”
    方言道“母親斬斷了母子情分,把程蝶衣推到了另一個人生的生命中,而段小樓的勇猛、果斷和霸氣,徹底從心理上把他異化了,再加上張公公這個真正的太監,就促成了第三個轉折。”
    李碧樺兩眼發亮“精神閹割!弗洛伊德講過‘閹割情結’會導致‘xing心理障礙’!”
    聽著她喃喃自語,方言莞爾一笑,“差不多就像你剛才說的那個意思。”
    李碧樺語氣裏充滿敬意“跟您一比,我寫的真的太膚淺,太狹隘,太不堪入目了。”
    “話不能這麽說,你這稿子裏也有很多可取之處。”
    方言笑道“而且從這個開篇來看,論以女性視角寫人,我或許不如你。”
    李碧樺回答說,自己出生在香江的一個大家庭,祖父以前在鄉下,富甲一方,有四個老婆,一名侍妾,父親是做中藥材生意的,從小見慣了這個舊式家族紛紛擾擾的人情世故,也目睹了一出出折子戲般的悲歡離合,所以在文筆上會更細膩敏感、柔軟多愁,但也因此寫得不夠大氣內涵。
    “那可太好了,我們這算是互補,雙劍合璧!”
    方言拍手稱快。
    討論之中,李碧樺漸漸地卸下心理包袱,決心以方言為主,自己甘當輔助。
    羅啟銳透過後視鏡,看了看兩人,又望了望前方,不知不覺間,就快到下榻的酒店。
    方言讓龔樰和方燕先在房間裏休整,自個在香江電台領導的盛情下,被請去了電台大樓。
    就見辦公區域,一個斯斯文文的男人被工作人員攔住,嚷嚷著讓他賠錢。
    李碧樺上下端詳了會兒,“你是《明報》的郭崇元吧?”
    郭崇元露出尷尬的笑容,“李小姐,我……”
    不等他們敘舊,工作人員插話說這個人一大早上來到電台,揚言要找李碧樺,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稀裏糊塗地就打碎了大廳的花瓶。
    郭崇元一臉慌張,急於解釋原因,但李碧樺看了他一眼,一臉酷勁說
    “算了,算在我賬上!”
    “這……這不用了。”
    郭崇元心急如焚,自己就是故意打碎花瓶,目的就是想以賠償為借口,接近李碧樺。
    李碧樺瞥了眼方言,不想因為小事而耽誤大事,擺了擺手,“就這麽定了!”
    郭崇元作為她的仰慕者,敏銳地注意到她身邊的男人,臉色大變“這位是?”
    方言自我介紹起來,“方言。”
    “你就是方言?!”
    郭崇元一怔,說《明報》社長兼老板,金鏞幾次三番都想找機會和他見次麵,可惜始終無緣。
    方言道“是嘛!那你給他帶個話,就說我這幾天都有空,想見隨時都可以見。”
    郭崇元大喜,“我一定把話帶給查先生。”
    等方言把酒店地址透露給郭崇元後,李碧樺揚了揚手,“花瓶的事了了,你可以離開了。”
    郭崇元卻心不在焉,兩眼緊緊地盯著她的手指,就見她並未佩戴戒指,激動得脫口而出
    “手上無戒,必定待字閨中。”
    此話一出,場麵一度陷入尷尬。
    方言左看看,右看看,嘴角揚起一抹看戲的笑容,合著這小子是來泡妞的!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李碧樺惱羞成怒,喝令工作人員帶走了郭崇元,接著抱以歉意道
    “方生,讓您見笑了。”
    “我倒覺得這位郭先生是個妙人,剛才花瓶摔碎,未必就是不小心。”
    方言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您說他是故意的?”李碧樺道,“圖什麽呢?”
    方言悠悠道“改天如果能見到金鏞,想必他也一定在場,到時候我替你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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