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青春傷痛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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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社,編輯部。
王朦在上班第一天,做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致辭,巴拉巴拉,說了一堆。
說到《人民文學》今後的辦刊宗旨就是提倡文學多元化,挖掘華夏當代文學的各種可能性。
畢竟,1985年是華夏文學史上一個非常特殊的時期,在這一年,不同流派、不同風格的作家紛紛湧現而出,不隻是先鋒派、尋根派、西方派這些嚴肅文學,通俗文學也同樣是百花齊放。
而文學評論界,在見識到方言把比較文學引入到尋根文學以後,有樣學樣,饑不擇食地引入、實驗、探索各種文藝批評的理論,文壇逐漸出現了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境界。
結尾的時候,又提了一嘴,《人民文學》要多多地挖掘和提攜青年作家。
“同誌們,我們要有敢為人先、甘為青年作家奉獻的精神,爭取發表更多青年作家的作品!”
“嘩嘩嘩。”
在一陣接一陣的掌聲中,王朦結束了演講。
隨後,拿著《你別無選擇》的稿子,徑自地找上了方言和朱偉。
朱偉迫不及待地詢問道:“王主編,您看過以後,覺得怎麽樣?”
“文字和敘事上稍顯稚嫩,情節性不強,邏輯也有些混亂……”
王朦一本正經地評點起來。
方言嘿然一笑,“是不是有種燕京人侃大山的風味,又有種玩搖滾的瘋顛張狂的感覺?”
王朦頷首道:“不錯,裏麵的這些角色都像如今玩搖滾的‘問題青年’一樣,簡直是吃飽了撐出病來的、嚴重脫離群眾的精神貴族,怨天尤人,無病呻吟。”
“王主編,我倒覺得這稿子並非一無是處,還是有不少可取之處。”
朱偉說:“整篇有著和‘垮掉的一代’的精神內核,充滿了青春的氣息,怎麽看也算是另類的先鋒文學,您剛才演講的時候說過,要多多地發表青年作家的作品,我覺得這個就挺不錯的。”
王朦猶豫不決,“可是發表這樣價值觀的,會不會容易誤導青少年讀者?”
朱偉卻並不這麽認為,《人民文學》如果能刊登《你別無選擇》這種“酷拽前衛”的先鋒文學,可以打破廣大讀者,特別是青少年讀者對《人民文學》死板保守的刻板印象。
“岩子,你怎麽不說話?”
王朦轉過頭去,“這稿子是寄給你的,也是你讓人拿給我看的,說說你的看法。”
朱偉也把目光投了過去,“是啊,方老師,您剛才不是說,比起把《你別無選擇》稱作是‘垮掉的一代’的作品,還有一種更貼切的詞匯,這個詞到底是什麽呢?”
此話一出,頓時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方言環顧四周:“我管這種叫青春傷痛文學。”
聽到這話,在場裏就有人誤以為青春傷痛文學是傷痕文學和知青文學的結合體。
“不不不,這完全是兩碼事。”
“所謂的青春傷痛文學,聚焦的是青少年在在成長過程中所經曆的痛苦、挫折、掙紮和心靈創傷,比如師生關係、親子關係、戀愛關係、朋友關係、家庭矛盾,甚至還有自我認同。”
方言耐心地做了一番解釋。
其實,青春傷痛文學並非隻有華夏一家獨有,像美國就有《麥田裏的守望者》,像日本就有《挪威的森林》,哪怕是東野圭吾早期的《魔球》、《放學後》,也可以歸為青春校園傷痛題材。
當然,《情書》這種唯美純愛,同樣算作戀愛題材的青春傷痛文學。
而在國內,這種青春傷痛文學就更是多不勝數了。
比如《我的父親母親》,就是青少年跟父母、兄弟姐妹之間的親情矛盾和衝突。
比如《三重門》,就是青少年在友誼和愛情中的信任、背叛、離別和重逢。
因為青春傷痛文學的重點是“傷痛”,隻有讓讀者對青春期主角們悲催痛苦命運共情,才能暢銷,但就像觀眾看多了恐怖片,對恐怖片的閾值就會提高一樣,對青春傷痛文學的閾值也會提高。
所以,起初青春傷痛文學還算正常,但後來越來越歪,往往是怎麽虐,怎麽來。
墮胎、車禍、三角戀、失憶、誤會、異地戀等等三觀炸裂的劇情,基本上是為了疼痛而疼痛。
於是乎,青春傷痛文學就扭曲成了青春自虐文學,像郭敬名、安妮寶貝、饒雪曼……
“方老師這個‘青春傷痛文學’提法,真的是別出心裁!”
朱偉、王扶等人不由自主地感歎了一句。
“我們以往的青春文學創作,總是聚焦在老三屆的知青文學、傷痕文學上。”
王朦舉一反三道:“卻疏忽了新三屆,以及80年代青少年的身心成長和青春問題。”
陳曉曼欣然同意說:“這也有客觀的原因,如今大部分文學雜誌的編輯,幾乎是像我們這樣的中年人和老年人,我們這一代人的青春主要是傷痕文學,而不是傷痛文學,所以下一代青年的那種困惑、失落、迷惘、叛逆,我們很難注意得到。”
“我覺得方老師提的‘青春傷痛文學’,很有繼續深挖的價值,你們覺得呢?”
“青春傷痛文學,保不齊會成為華夏當代文學又一個全新的創作方向。”
“我同意!不知道大家還不記不記得幾年前引發的人生大討論,潘曉的那篇《人生的路嗬,怎麽越走越窄》反映出了不少青少年成長上的問題,已經有一點兒青春傷痛文學的苗頭了。”
“………”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誰的青春不迷茫呢?對未來缺少方向感,也就沒有正確的人生選擇。”
方言左看看,右看看。
“所以劉索拉這本的名字,倒是沒有取錯。”
朱偉語氣裏透著一絲興奮,“依我看,咱們《人民文學》應該發表《你別無選擇》!”
王朦沒有馬上下決定,而是詢問起在場所有人的意見。
大部分的想法和朱偉一樣,之前的開年致辭裏,既提到文學的多元化,又提到提攜青年作家,顯然劉索拉的《你別無選擇》就非常符合《人民文學》目前的辦刊宗旨。
而且,用這麽一部用“鬧劇的形式”反映“當代青年們的奮鬥、追求、苦悶、成功和失敗”的破格之作,也能改變《人民文學》在讀者心目中的刻板印象,重新占領青少年讀者這塊陣地。
眼見主編仍在猶豫,朱偉忍不住地提醒了一句:
“您別忘了鍾阿城,正是方老師挖掘出了他,才有了如今日益壯大的‘尋根文學’。”
“現在的劉索拉,就是之前的鍾阿城,如果我們能好好地栽培的話,也許《你別無選擇》會在文壇爆發出不亞於鍾阿城《棋王》的轟動,青春文學也會從知青文學,步入一個全新的局麵!”
“關鍵,這又是我們《人民文學》引領的文學新風向!”
“……”
王朦沉默了片刻,看向方言,“岩子,你怎麽看?”
“我覺得可以發表,不過在發表之前,這篇稿子最好要改一改。”
方言笑了笑,“朱偉,你去聯係下劉索拉,看什麽時候有空,請她來一趟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