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作死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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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五不敢去孔家大院。倒不是他對孔家坑蒙拐騙那些糟心事兒,主要是怕那個女人。上次他和孔留根被徐大風黃鼠狼攆雞一樣的窮追猛打,讓他二弟如皮管子耷拉下頭來,看見女人有心無力,實在是痛苦不堪。早知道有這事兒,還不如讓徐大鳳打一頓受點皮肉傷,也比當太監強百倍。侯五最近一段時間沒少找醫生,一包包的草藥,一罐罐的藥湯,數量比吃的飯還多,效果卻不是太明顯。如今再去招惹徐大鳳,要被她收拾一頓落下病根,估計這輩子難留下一男半女,成了光棍絕戶頭。

    侯五還是去了後紅樓,他架不住那些金燦燦亮顯得金銀元寶的誘惑。來到孔家大院牆外,輕手輕腳站在院牆外往裏瞄,看到徐大鳳正和槽頭陳說些什麽。孔留根蹲在門檻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抽煙。他現在心裏煩躁,被老婆死死盯著,出不了家門,渾身上下都有癢癢肉,又像被跳蚤咬,蚊子叮,皮膚忽上忽下針紮蟲咬般的痛。

    侯五先是細聲細氣地學起了貓兒那柔和而略帶撒嬌的叫聲,那聲音宛如春日裏微風拂過嫩葉,輕柔而又引人遐想。緊接著,他又轉換了角色,模仿起狗的狂吠,那聲音鏗鏘有力,仿佛能穿透喧囂的市井,直擊人心。這一切的巧妙暗示,在孔留根這位情商略顯遲鈍的東家麵前,卻如同石沉大海,未能激起絲毫漣漪。

    徐大鳳是位精明的婦人,臉上寫滿了疑惑,她那雙銳利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此刻正緊緊盯著侯寬與孔留根之間的微妙互動。她眉頭微蹙,嘴角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對身旁的槽頭陳問道:“老陳,你瞧瞧,這門口的貓叫春,狗打轉,哪家的寵物如此閑情逸致,在這裏亂咬亂叫?”

    槽頭陳心中自是明鏡高懸。他瞥了孔留根一眼,那眼神中既有責備也有無奈,隨即轉向徐大鳳,以一種既圓滑又帶有些許諷刺的語氣說道:“東家,您也知道,這年頭人人都忙著討生活,哪有閑工夫在這兒瞎鬧騰?唯有那些無所事事的貓兒狗兒,才會這般悠閑自得,不時地發出幾聲啼鳴或吠叫,企圖在這繁忙的世界中尋得一絲存在感。”

    這番話,如同春日裏的一縷清風,輕輕吹散了徐大鳳心頭的迷霧。她恍然大悟,原來這一切都是侯寬的別有用心。而此時的孔留根,也終於從混沌中清醒過來,他臉上迅速堆起了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悄悄湊近徐大鳳,用近乎諂媚的聲音說道:“哎呀,東家,您說得對,這公狗母狗支鍋子,公貓母貓叫春的,在我們家門口多不吉利啊!我這就去把它們趕走,免得壞了咱們家的風水。”

    孔留根的這番話,非但沒有贏得徐大鳳的歡心,反而讓她更加不悅。隻見她臉色一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嘴裏罵道:“你這不長進的東西,真是丟人現眼!連這點小伎倆都看不出來,還想著在我麵前耍滑頭?真是該死!”

    孔留根也不去計較老婆到底是罵誰。心裏想,你愛罵誰就罵誰,不傷骨頭不掉肉,不影響吃肉喝酒,有力氣你就罵去。

    他搬個凳子站在牆內,看到一張笑嘻嘻的猴臉。看到侯五,心裏一驚,說不出的味道。他對侯五出賣他騙他很生氣,可是,兩人又是要好的朋友夫妻,幾天不見又想。他想退回來,轉身回到屋裏,不搭理侯五。侯五卻嗲聲嗲氣地喊他:“弟兒,你可別生氣,我真的好想你。”

    這一句話,把孔留根叫得肝腸寸斷,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兩條水線。以前對侯五的怨氣,一下子就飛跑了。

    “五哥,那個娘們兒狗盯骨頭一樣看得緊,我出不了門。”

    “裝病。肚子疼,滿地打滾。”侯五有的是餿主意。

    孔留根對侯五的主意理解到位,從凳子上跳下來就捂住了肚子,爹一聲娘一聲地叫喚,好像肚子要崩開一樣。徐大鳳信了,讓槽頭陳套牲口,拉著孔留根去了前紅樓張柏雲診所。張柏雲已經六十多歲,是十裏八鄉有名的中醫大夫,尤其是擅長婦科。他哪知道孔留根裝病,看他直嚷肚子疼,便給孔留根號脈看相,卻查不出病來。徐大風隻好讓槽頭陳趕車去了蘭封縣城。

    孔留根在前紅樓看病期間,侯五去了縣城,找到程家診所,和醫生程孬孩交代幾句,掏出兩塊大洋,如此這番交代一番。槽頭陳來到縣城,就被程孬孩攔截住了,接到程家診所,陳孬孩裝模作樣地說了句:“絞腸痧,要住院。”

    說完,便給孔留根號脈紮針。徐大風一看醫生看準了病,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住院看病無非是花點錢,這都不是事兒。家裏還有一大攤子事兒,還有兒子劉百成。和醫生吩咐幾下,留下十塊大洋,和槽頭陳回老家。

    孔留根和侯五自由了,如同魚歸大海。當天晚上,兩人拿錢去紅樓餐館瀟灑風流,仿佛又回到以前幸福的時光。

    侯五費了吃奶的力氣,把孔留根從家裏弄出來,當然不會忘記自己該做什麽。一陣拜年話說完之後,侯五進入正題:“老弟,聽說劉漢山給你們孔家積攢一大筆金銀財寶,是不是真的?”

    孔留根那知道侯五的心思,隨口答道:“聽我媽嘮叨過幾嘴,是有這回事兒。不過,我也不知道東西放哪裏。”

    “找劉漢山要過來,我們就有錢花了。再說,那是你們孔家的財物,不能讓劉漢山宓下。”

    “不會,劉麥囤和劉漢山約定,這筆錢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

    侯五一聽,心裏驚喜。這事兒經過孔留根確認,真有其事兒。就這樣紅口白牙和孔留根要,他肯定不給,必須找到突破口。侯五想到了徐大鳳,這個女人肯定知道財寶的藏匿位置。

    侯寬這幾天春風得意,好事兒一樁連一樁。先是被評為政治科先進個人,又被縣武裝部嘉獎。不久,縣武裝部在查看侯寬個人檔案的時候,發現他曾擊斃過日軍,該是個戰鬥英雄,卻一直隱姓埋名。武裝部黨委研究決定,把侯寬作為戰鬥英雄上報縣委。

    材料報給張德祥,被壓下了。他最清楚侯寬做事兒真實目的,侯寬槍殺即將投降的日軍士兵,違**相關政策決定,沒有追究他的責任,已經是網開一麵了,現在授予他戰鬥英雄,那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話。

    張德祥沒有想到這事兒的幕後策劃是龐媛媛。他以為是武裝部政治科的人想樹典型,評先進,龐媛媛一個部長,不會知道這事兒。回到家,張德祥問:“你們武裝部咋回事兒,把侯寬當做先進典型英雄模範報到縣委,難道你們不知道他過去的所作所為,是什麽樣的身份?”

    龐媛媛當然不敢說出實情,隻是應付道:“下麵的人真不會辦事兒,我回去問問。”

    龐媛媛回去沒有問,也沒有必要問。所有的事兒都是在她授意下才做的,她比誰都清楚明白。隻是她沒有想到,這事兒會在張德祥這裏碰壁遇阻。她對張德祥不滿情緒終於掩飾不住要爆發了。

    龐媛媛和張德祥的關係,說夫妻不是夫妻。張德祥老家有老婆兒子。大兒子已經結婚成家有了孩子,張德祥已經當爺爺了。說他倆不是夫妻,這麽多年一直生活在一起,儼然就是一對革命伴侶。他倆的關係,用今天的話來說,其實就是姘居。龐媛媛幾次提出要張德祥明媒正娶,給她一個名分。張德祥總是推三阻四:“我們是革命戰友,為了全人類的解放,連命都不要了,還在乎名分不名分這種茄子豆角扯秧子的事兒?”

    龐媛媛沒話說,她對張德祥崇拜敬仰之情,遠超過愛情。她當時的真實想法是,隻要這個男人睡覺在身邊躺著,吃飯在桌前坐著,就是自己的人。也就不計較有沒有名分。

    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事兒,讓龐媛媛心裏不安。自從張德祥進城後,似乎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兩人見麵的機會越來越稀。縣城不大,人口幾萬,屁大一點事兒,很快就能傳遍縣城。龐媛媛聽人說,張德祥桃花運正旺,縣委組織部一個年輕漂亮的副部長,正和張德祥黏糊,每天到他辦公室匯報工作,半天不見人出來。還有縣委招待所的所長,一個30多歲的漂亮寡婦,每天都要接張德祥到招待所吃住,兩人說話的口氣,讓過路人看見都倒牙。龐媛媛聽人說過,也親眼見過,當時她喉嚨裏泛起一股惡心。這男人女人關係到這一步,不用多想,肯定超出一般的友誼。蘇菁菁曾有一句名言:沒有同床共枕的情分,打死也秀不出那裏麵的萬般滋味兒。

    龐媛媛知道這事兒,張德祥也知道龐媛媛知道這事兒,龐媛媛也知道張德祥知道她知道這事兒,就是拿他沒辦法。論公,他是縣委書記,是她的上級,掌握她的生殺大權,她拿他沒辦法。論私,她不是他老婆,屬於男女朋友,你幹涉他出師無名。再說,張德祥是個啥人,她龐媛媛心裏沒個數?這麽多年,他一直就是個餓狼饞貓,偷嘴不斷,不時也過來了。

    張德祥曾說,把腦袋掖在腰裏幹革命,就是要出人頭地,吃肉喝酒尻免費的女人。

    這次張德祥公然否定了武裝部的呈批,就是否定了龐媛媛,沒有給龐媛媛麵子。龐媛媛就算是徹底寒了心,她從心底趕出了張德祥,自己也要過新生活了。她開始挑吃挑喝,講究穿戴。龐媛媛本來就會打扮,簡單一捯飭,女人味就從身上往外湧,引來那些政府官員部隊官兵磁鐵般的眼光。龐媛媛更為得意,走路輕飄飄,說話嬌滴滴,把看她的男人的心給融化了。

    第一個被龐媛媛哄上床的是她的警衛員小石頭,那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兵。龐媛媛老牛吃嫩草,小石頭礙於武裝部長的權力屈服,談不上你情我願,兩情相悅,最後,小石頭被調到其他部隊。接著,龐媛媛又把自己的政工科長搞到床上。政工科長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帶著目的討部長歡心,提出好多要求。龐媛媛有的能滿足要求,有的滿足不了,兩人心裏就有點疙疙瘩瘩,本來是男歡女愛,變成了討價還價做生意,時間一長,也就不鹹不淡地掛在半空了。

    侯寬就是這個時候上了龐媛媛的床。龐媛媛厭倦了白麵書生,感到他們缺少一種力量,少了一種味道。現在她的口味變了,她更喜歡男人的莽撞和粗糙,喜歡癩蛤蟆得手後的滿足感和喜悅感。(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