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凱和布萊恩爬進林凱白天乘坐過的馬車裏，躺在兩側的座位上。
    座位的墊子鬆軟。
    林凱閉上雙眼。
    距離馬車停靠的位置不遠處，行人來來往往。
    交談、呼喊、叫賣、大笑等聲音不停敲擊著馬車的車窗。
    偶爾有其他馬車在主大街上通過，車上的油燈投下的光線自門縫射入，掃過躺在座位上的兩人。
    腳步聲在門外響起。
    那是鎮長自布魯維爾鎮帶來的士兵在組隊巡邏。
    其中一人說道：“哎，真想也去喝兩杯，再找個……”
    另一人打斷道：“你抱怨個屁，當心隊長打斷你的腿！”
    “不是我抱怨，以前哪次去寂岩城不是一路吃吃喝喝？”
    “那能一樣嗎？前幾天還有人下毒，還有那個老巴倫，竟然是個什麽怪物之類的……”
    幾人漸行漸遠，交談聲逐漸減小。
    布萊恩悄悄睜開一隻眼：“凱，你睡了嗎？”
    “快了，”林凱打著哈欠說。
    “我們倆去喝一杯怎麽樣？”
    “不要緊嗎？”林凱問。
    “不要緊不要緊。潘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你不用守夜。我們趕在交班之前回來就行。我一晚不睡也沒關係。”
    “走！”
    兩人打開馬車門。
    布萊恩將顯眼的盾牌和帶有鳥翼型裝飾的頭盔留在了馬車裏。
    至於身上的防具和彎刀則保留，反正鎮上的傭兵和冒險者數量也不少。
    兩人避開溜到大街上，深深吸了幾口帶著烤肉氣味和酒香的空氣。
    再問還有嘔吐物和汗臭。
    秋風鎮不大，隻有一條主街，兩側全是旅店和酒館。
    布萊恩隨便推開一扇酒館的門，隻見裏麵人滿為患，連桌子上都坐滿了人。
    搖了搖頭，布萊恩關上門，示意林凱去下一家。
    可一連逛了幾家，皆是如此。
    這時兩人已經接近秋風鎮主街的盡頭了。
    “去另一邊碰碰運氣？”林凱提議道。
    秋風鎮大街是東西走向，鎮長所選的旅店位於主街中間。
    林凱他們出來之後隨便選了西側一家家看去，現在打算去東側街道再看看。
    布萊恩點點頭，剛打算往回走，他突然抽動了幾下鼻子：“是好酒的味道，這邊！”
    布萊恩抓著林凱拐進一條巷子，離開主街。
    林凱也提鼻聞了聞，空氣中酒味倒是不少，可都混雜在一起，並沒什麽特別的。
    非要說特殊的氣味，是路旁一個醉醺醺的大叔，搖搖晃晃，鞋丟了一隻，腳上沾滿了泥水和嘔吐物，氣味特別提神。
    雖說林凱沒鑒定過布萊恩的屬性，但他覺得布萊恩在感知上不可能比自己強很多。
    沒道理布萊恩能聞到的氣味自己聞不到。
    布萊恩可不管林凱心裏在想什麽，拉著林凱左拐右拐，來到接近秋風鎮邊緣的一家小酒館。
    雖說酒香不怕巷子深，但林凱始終覺得這種小店被排擠出主街必然有其原因。
    他抬頭看了看破舊的招牌。
    招牌下半邊似乎被燒掉了，隻剩上半邊。
    林凱根據剩下的那部分字跡，勉強猜測招牌上寫的是“碎牙酒館。”
    “這裏不會也滿了吧？”林凱有點擔憂。
    最後的選擇公會成員在公會一樓大廳裏吃飯的時候，偶爾也會喝點酒佐餐，但沒人會在那裏酗酒。
    這還是林凱穿越以來第一次進酒館這種地方。
    “看看就知道了，”布萊恩擦了擦嘴角。
    他剛打算上台階去開門，碎牙酒館的門突然從內被撞開，兩名大漢扭打在一起，跌出門外。
    隻見那兩名大漢滿身酒氣，在酒館門外的泥地裏大展拳腳，拳拳到肉，一時間血水與牙齒橫飛。
    盡管不曉得酒館那破舊招牌上寫的到底是不是“碎牙酒館”，但從這兩名大漢的狀況來看，名副其實。
    “現在至少有兩個空位了，”林凱拍了拍布萊恩的胳膊。
    布萊恩聳聳肩，推門而入。
    林凱緊隨其後。
    這家酒館位置極偏，上座率竟也超過九成。
    林凱剛掃了一眼酒館內大致的情況，突然眼前一黑。
    腦子裏仿佛有什麽東西斷掉了，突然空了一片。
    “凱！你怎麽了！”布萊恩喊道。
    林凱耳邊傳來喧鬧聲，一開始很遠，漸漸清晰。
    他的視線恢複。
    映入眼中的是酒館的天花板和布萊恩關切的目光。
    林凱沒立刻回答，而是放出魔力感知，就像之前在麥蒂的房間裏，蒙上雙眼感知麥蒂的位置那樣。
    如果有其他階位相近的魔法師在場，他們散發出的魔力就會和林凱的魔力共鳴。
    一秒、兩秒、三秒。
    壞消息是：沒有任何共鳴。
    好消息是：林凱的魔法能力沒受到任何影響。
    剛才瞬間的眩暈讓林凱以為魔力被人奪走了。
    林凱這時才說道：“我沒事，我在馬克那裏幫他治療麥蒂，消耗的魔力有點多。”
    “我們明白的，”布萊恩將林凱扶起，“所以我和潘才不讓你守夜，我們隨便吃點東西就回去吧，你晚上好好休息。”
    林凱點點頭。
    然而他知道剛才的眩暈根本不是什麽魔力消耗過度。
    馬克利用法陣從林凱這裏抽走的魔力連林凱當前精神力可轉化魔力上限的百分之十都不到。
    林凱在布萊恩的攙扶下站起身，周圍沒人注意到他們。
    在這種場合如果有人突然暈倒，隻會被認為是喝斷了片。
    林凱從容地取出黑曜透鏡戴上。
    隨著魔力緩慢流失，這副魔法眼鏡開始發揮作用。
    眼前的世界逐漸變為黑白，然而沒有任何異常。
    布萊恩扶著林凱坐到一張小桌子旁邊，點了店裏最暢銷的青芒麥酒、烤雞排和炸薯塊。
    回想起剛才短暫而又劇烈的眩暈，林凱懷疑，自己是不是受到了什麽精神攻擊。
    可是，一般的精神攻擊理應會被係統攔下，就連魔法傳音都會變成類似郵件的係統信息。
    林凱試著打開係統界麵，看看有沒有郵件攔截。
    然後，什麽都沒發生。
    冷汗瞬間浸透了林凱的後背。
    係統不見了！
    雖說林凱一直嫌棄自己的坑爹係統信息不全、也沒有任務係統，但係統歸根結底還是提供了升級功能和能力選擇功能。
    而且哪怕被拖進意識空間，林凱也從沒見過係統出現什麽問題。
    現在係統不見了！
    “你們的。”沒精打采的服務員將食物堆在林凱和布萊恩麵前，就趕緊去給下一桌上菜。
    布萊恩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就是它！我在外麵聞到的香味就是這種青芒麥酒！凱！你快喝一口壓壓驚！”
    林凱卻沒在聽布萊恩說什麽。
    他隻想盡快離開這家名為碎牙的小酒館。
    但他沒有貿然起身，而是開始觀察一個個酒客。
    一張張臉看過去，都是農夫、傭兵、行腳商人。
    言語粗魯，酒氣熏天，卻沒什麽異常。
    隨後林凱注意到酒館另一邊角落裏坐著的一道身影。
    那是個長臉的中年男子，相貌陰狠，屬於一看就不好惹的那種類型。
    他麵前那張桌子足夠四人圍坐，如果加兩把椅子坐上六七個人也不成問題。
    然而卻無一人與那中年男子同桌飲酒。
    此刻他正一邊喝酒，一邊百無聊賴地折磨蜘蛛。
    那隻可憐的蜘蛛被男子用一隻空酒杯罩住。
    每次男子略微抬起空杯，蜘蛛就向桌子邊緣跑去。
    然而就在蜘蛛即將到達桌子邊緣時，男子就會迅速將空酒杯移動過去，再次罩住蜘蛛，挪回桌子中間。
    每次當男子再次抬起酒杯、蜘蛛試圖再次爬出的時候，男子就會用酒杯邊緣碾斷蜘蛛一條腿上的一小節。
    直到蜘蛛八條腿都隻剩下短短的一節，它依然艱難地爬向桌子邊緣。
    這一次，男子沒有再把蜘蛛抓回來，任由斷腿的蜘蛛摔落在地上，向牆角爬去。
    男子抬起一隻靴子，重重踩下，隨後輕描淡寫地一碾，抬頭，看向林凱笑了，露出潔白整齊得如同假牙的兩排牙齒。
    “怎麽了，凱？”布萊恩注意到林凱盯著那名神秘男子坐著的方向，於是問道。
    林凱剛想回答，卻聽見一聲大喊從另一個方向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