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江河半扶半抱著林穎下了車，晚間的湖風帶著濕潤的涼意，讓他混沌的頭腦清醒了幾分。
    他剛站穩，那名西裝司機便對著他微微躬身，隨即回到駕駛座。
    引擎再次啟動，黑色的奔馳沒有絲毫停留，調轉車頭，很快便消失在了道路盡頭的黑暗裏。
    偌大的別墅前，隻剩下陸江河和懷中“昏睡”的林穎。周遭萬籟俱寂，隻有風聲和遠處湖水拍岸的微響。
    一個完美的閉環。
    陸江河低頭，看著那張埋在自己胸口的臉，長長的睫毛在昏暗的光線下微微顫動。
    “林總，演得差不多就行了。”
    他的話音落下，懷裏的人便沒了動靜。
    過了足足三秒。
    林穎才緩緩抬起頭，那雙原本迷離的眸子，此刻清亮得嚇人，哪裏有半分醉意。她臉上掛著一絲促狹的笑意，就這麽近距離地看著他。
    “陸秘書長還是這麽不懂得憐香惜玉。拆穿一個女人的偽裝，會讓你很有成就感嗎？”
    她非但沒有鬆手，反而纏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又收緊了幾分。
    “還是說，你怕了？”
    陸江河的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想將她的手臂從自己脖子上拿下來。
    她的皮膚滾燙。
    他用了幾分力，她卻也用上了全力。兩人就在這靜謐的夜色中，進行著一場無聲的角力。
    最終，還是陸江河先鬆了手。
    “開門吧。”
    林穎笑了，像是打贏了一場仗的將軍。她從隨身的小包裏摸出鑰匙，電子鎖“嘀”的一聲輕響，厚重的實木門應聲而開。
    門內一片漆黑。
    她側過身，讓開了門口的位置。
    “陸秘書長，不進去坐坐？”
    陸江河站在門外，沒有動。
    “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回去？”林穎倚著門框，雙手抱在胸前，“我忘了提醒你，這個地方手機信號可能不太好，這個時間，這個地方，你覺得能打到車嗎？還是說，陸大秘書長準備徒步十幾公裏回市區？”
    她掏出手機，在他麵前晃了晃。
    “我的司機，二十四小時待命。我一個電話，他五分鍾之內就能回來。可是……”
    她頓了頓，走上前一步，湊到他耳邊。
    “如果我今天不滿意，你覺得，你走得了嗎？”
    她的氣息帶著酒香，溫熱地拂過他的耳廓。
    “我很好奇，如果明天一早，江州官場圈子裏傳出，市政府的陸大秘書長夜宿恒發集團林總的私人別墅……你那位還在風口浪尖上的新婚妻子，沈書記的千金，她會怎麽想？”
    陸江河笑了笑。
    他不是真的被她拿捏住了。官場沉浮多年，這點場麵還不足以讓他亂了方寸。他隻是忽然很想知道，這個女人蟄伏幾年，卷土重來，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陪她演下去，總比讓她在暗處攪動風雲要好。
    “林總的待客之道，真是越來越別致了。”
    他邁步，走進了那片黑暗之中。
    林穎反手關上了門。
    “啪。”
    客廳的水晶吊燈應聲而亮，滿室光明。
    屋內的陳設，和他記憶中幾乎一模一樣。
    意大利進口的組合沙發，角落裏擺放的紫檀木博古架，甚至連茶幾上那個來自景德鎮的青花瓷煙灰缸，都還是原來的位置。
    物是人非。
    陸江河沒去看她，輕車熟路地走到客廳的沙發邊坐下，姿態從容，仿佛他才是這裏的主人。
    林穎看著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脫下高跟鞋，赤著腳，一步一步走上二樓的旋轉樓梯。
    陸江河沒有回頭，隻是端起茶幾上早已備好的涼白開，喝了一口。
    大約十分鍾後，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
    他抬起頭。
    林穎已經換下了一身束縛的白色長裙。
    此刻的她，身上隻著一件酒紅色的真絲吊帶睡裙。那顏色像是沉澱了多年的佳釀，濃鬱而醇厚。真絲的料子極薄極軟，完美地貼合著她身體的每一寸曲線，隨著她的走動，泛起陣陣流光。
    v字的領口開得恰到好處，堪堪遮住最動人的風景，卻又將大片雪白的肌膚和精致的鎖骨暴露在燈光之下。
    那上麵，還殘留著酒後未曾完全褪去的紅暈。她的長發隨意地披散在肩頭，發梢還帶著一絲未幹的水汽。
    她就這麽一步步從樓梯上走下來，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一步一步，走向坐在沙發上的陸江河。
    走到沙發前，沒有停步，她身體微微前傾，徑直朝著陸江河的腿上坐去。
    隻是就在她即將觸碰到他身體的前一秒，陸江河的身體向旁邊一側，手肘撐在了沙發扶手上。
    林穎坐了個空，身形一晃，跌坐在他身側的真皮沙發裏。
    她沒有惱，隻是側過頭，看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
    客廳裏隻有水晶燈的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許久，林穎站起身，赤著腳，又走開了。
    這一次，她去了廚房。很快，嘩嘩的水聲響起。
    再出來時，她手裏多了一個水晶果盤，裏麵盛著洗淨的草莓和一串晶瑩剔透的青色葡萄，果實上還掛著水珠。
    她將果盤輕輕放在茶幾上。
    “喝了那麽多酒，吃點水果，解解酒。”
    她坐回原來的位置，撚起一顆葡萄，遞到他嘴邊。
    “嚐嚐？”
    陸江河沒有動，也沒有看那顆葡萄。
    “林總費心了。”
    林穎收回手，將那顆葡萄放進了自己嘴裏，慢慢地咀嚼。
    “江河，我們認識多少年了？”
    “很久了。”
    “是啊，很多年了。難得有這樣獨處的機會，你就不能放下那些戒心嗎？”她又撚起一顆葡萄，這一次沒有遞過去，隻是在指尖把玩，“嚐一嚐我這裏的葡萄，看看味道……和你家裏的，有什麽不一樣。”
    陸江河笑了笑說道。。
    “林總，我是個結了婚的男人。”
    “結婚？”林穎笑了起來，“陸大秘書長，你是在跟我講笑話嗎？你和沈文靜的婚事，是你和沈家聯手的政治籌碼，還是你真心實意愛上了那個大小姐，你自己心裏不清楚嗎？”
    “這不重要。”
    “是不重要，還是你不敢承認？”林穎的身體又湊近了一些，“當初，你算計我的時候，可一點沒顧及我是女人。怎麽，如今穿上了這身官袍，倒開始講究起男女大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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