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穎看著後視鏡裏陸江河那張毫無溫度的笑臉，嘴角的弧度卻愈發真實。
    “這就對了嘛。陸大秘書長，你笑起來，可比板著臉的時候帥多了。”
    車內狹小的空間，因為她這句話，似乎瞬間升溫。
    那股若有若無的香水味，也變得更加清晰，像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撥弄著人的神經。
    陸江河臉上的笑容斂去，他轉過頭，目光如炬，直視著正在開車的林穎。
    “林總，你覺得你作為一個上市公司的總裁，每天什麽事不幹，就專門跟蹤一個在市政府跑腿的幹部，一個結了婚的男人，這合適嗎？”
    林穎聞言，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輕笑出聲，那笑聲在車廂裏回蕩，帶著幾分說不清的魅惑。
    “陸江河，你要是都算跑腿的小幹部，那這江州市，恐怕就沒有大領導了。”
    她單手操控著方向盤，轉過頭，飛快地瞥了他一眼，那雙狐狸眼裏流光一閃，“再說了，你跟我說話，別總想著帶刺兒。本來我這兒還有幾條你用得上的消息，萬一我一個不高興，可就不說了。”
    這話瞬間打破了陸江河心裏的平靜。
    他心裏一凜。
    有用的信息？
    在這個節骨眼上，對他有用的信息……是關於江南新區？還是說，是關於沈瑉坤的？
    陸江河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
    他不再言語，剛剛升騰起來的那股淩人氣勢，像是被戳破的氣球，悄無聲息地弱了下去。他知道，自己暫時被林穎拿捏住了。
    汽車無聲地駛過江州大橋，最終停在了一處位於長青江北岸龍頭坡上的建築前。
    這裏便是江畔公館。
    它沒有招搖的牌匾，隻有兩扇厚重的紫銅大門，門口站著身姿筆挺、神情冷峻的安保人員。
    黑色的火山岩外牆在夜色中沉靜肅穆，幾株造型奇特的羅漢鬆從院牆內探出枝椏，靜謐得不像是一家餐廳，更像是一座戒備森嚴的私人宅邸。
    若不是林穎的車牌被係統識別後，那兩扇大門自動向內滑開，陸江河甚至會以為這是哪位頂級權貴的私家院落。
    在江州，他從未聽說過這個地方，也從未想過，在這座城市的繁華之下，還隱藏著如此一處銷金窟。
    車子停穩，立刻有侍者上前拉開車門。引領他們的是一位身著暗紅色定製旗袍的大堂經理，步履優雅，笑容得體，引著兩人進入一部專屬電梯。電梯內部由整塊的胡桃木包裹，散發著淡淡的木質香氣，直達頂層，中途不停。
    電梯門開，視野豁然開朗。
    他們被帶到的，是整個江州最昂貴的一張餐桌。它被安置在一個半圓形的獨立空間裏，三麵是高達五米的整麵落地玻璃。
    坐在這裏，腳下是江州的母親河——長青河；遠處，則是江州新老城區的萬家燈火，匯成一片璀璨的星河，幾乎能將大半個江州的夜景盡收眼底。
    兩人在餐桌旁落座，柔軟的絲絨座椅將人輕輕包裹。
    服務員將一本燙金封皮的菜單遞給林穎，林穎看也沒看，直接轉手放在了陸江河麵前。
    陸江河隻是隨意掃了一眼，便看到了那些天文數字般的標價，眉頭下意識地一緊，隨即將那本厚重的菜單推了回去，動作不大，卻透著一股抗拒。
    “林總點吧，我都可以。”他的聲音平靜無波。
    林穎像是早就料到他會有這個反應，她也不勉強，收回菜單，對著一旁侍立的服務員輕聲說道：“就來一份清蒸東星斑，一份蟹粉獅子頭，再加個蘆筍百合。酒就不用了，給我們上兩杯白水就好。”
    她點的菜，聽起來家常，陸江河卻看過菜單，這裏的每一道菜，價格都足以抵得上普通工薪階層一個月的工資。
    待服務員躬身退下，林穎才重新將目光投向陸江河，她雙手交疊放在桌上，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
    “放心，陸秘書長。今天這裏發生的一切，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你隻是來陪一個很多年沒見的朋友過生日，僅此而已。這不算違紀吧？”
    陸江河端起麵前的白水，喝了一口，玻璃杯壁的冰涼讓他紛亂的思緒清明了幾分。
    他放下杯子，發出“嗒”的一聲輕響。
    “林總，”他抬起眼，目光銳利地刺向對麵那張精致的臉，“有事說事，不要繞彎子。”
    “我的時間，很寶貴。”
    林穎聽著他這句硬邦邦、不帶絲毫轉圜餘地的話，臉上精致的妝容沒有半分變化，反倒是那雙勾魂攝魄的狐狸眼彎成了月牙。
    她用指尖輕輕敲了敲光潔的桌麵，發出清脆的聲響。
    “陸大秘書長，你這人真沒意思。”
    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慵懶的嗔怪，“今天可是我的生日，你就連一句‘生日快樂’，都吝於說出口麽？”
    這話像是一記綿拳，打在陸江河蓄力築起的高牆上，雖不致命，卻讓他無從發力。
    他不能在這種細枝末節上失了風度，尤其是在這個女人的麵前。
    陸江河的目光沉靜如水，他端起麵前的白水杯，朝著林穎的方向虛虛一舉，語氣平淡卻公式化：“林總，生日快樂。”
    “就這？”林穎挑了挑眉，身體微微後仰，靠在柔軟的絲絨椅背上。
    “這也太沒誠意了。陸江河，我有時候真想不明白，你這麽一個刻板無趣、不解風情的男人，到底是怎麽在江州的官場上混到今天這個位置的。”
    陸江河放下水杯，臉上竟也浮現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那笑容極淡，卻足以讓對麵的林穎眼神一亮。
    “能在官場上走多遠，靠的不是花言巧語，而是腳踏實地。”他慢條斯理地回敬道，目光卻帶著一絲審視，“這一點，林總作為縱橫商海的成功企業家，應該比我更明白其中的道理。”
    林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知道，和這個男人交手，永遠不能急。
    他就像一塊被江水衝刷了千年的頑石，外表冰冷堅硬，內裏卻藏著最深的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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