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江河碰了一鼻子灰，隻得無奈地脫下圍裙，將幾個做好的菜端上桌，在沈文靜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公司的狀況怎麽樣了？”、
    提起公司，沈文靜臉上那份慵懶愜意收斂了些。
    “本來還想趁著肚子不明顯，把下半年的幾個大項目框架都搭好。”
    她歎了口氣，叉起一塊鳳梨，語氣裏帶著點小小的抱怨。
    “結果妍妍聽說了我懷孕的消息，當天就把我所有的活兒都給沒收了。現在是下了死命令，說我再去公司，她就立刻辭職不幹。你說說，哪有這樣做合夥人的？”
    “她還說了，公司有她盯著，翻不了天。我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當好我們老陸家的功臣，別的什麽都不用管。你說，我是不是被她給架空了。
    陸江河搖了搖頭，拿起牙簽插了一塊鳳梨，送到了沈文靜嘴裏。
    “我錯了。”
    “我跟你道歉。”
    “之前是我不對，不該提醒你防著妍妍。是我小看了你們女孩子之間的感情，把官場上那套東西想當然地套在了你們身上。”
    “是我格局小了。”
    沈文靜的眉毛得意地一挑，嘴角那絲小小的抱怨瞬間化作了狡黠的笑意。
    “這還差不多。”
    話音剛落，廚房的門被推開。
    林燕端著一盤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紅燒魚走了出來，穩穩當當地放在餐桌正中央。
    “最後一道菜！快趁熱吃！”
    林燕解下圍裙，在沈文靜旁邊的空位上坐下，一臉慈愛地看著她。
    “這魚是你專門點的，我特意去附近的市場挑了最新鮮的，你多吃點。”
    沈文靜一聽，眼睛都亮了。
    她放下手裏的排骨，拿起勺子，一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架勢，目光灼灼地盯著那盤魚。
    “媽，您這手藝真是絕了，聞著味兒我就流口水了！”
    陸江河看著妻子這副饞貓樣，又看了看自己碗裏空空如也，忍不住開口吐槽：
    “媽，我怎麽不記得我小時候想吃什麽，您有這麽勤快過？那時候我念叨一個月想吃頓紅燒肉，您都得以‘正在長身體，吃那麽油膩的幹嘛’給打發了。”
    林燕眼睛一瞪，筷子在桌上敲了一下。
    “別扯淡！那是小時候，怕你吃成個小胖子！你長大了之後，哪次回家我做的菜，不都是你喜歡吃的？你那點口味，我閉著眼睛都能給你做出來！”
    “那現在也是偏心。”陸江河夾了一筷子青菜，語氣裏滿是“委屈”。
    沈文靜終於從魚的身上挪開了視線，夾了一大塊魚肚子上最嫩、刺最少的肉，小心翼翼地剔掉幾根小刺，放進了陸江河的碗裏。
    她清了清嗓子，學著林燕的口吻，一本正經地對陸江河說：
    “江河同誌，要有大局觀嘛。我現在可不是一個人，我肚子裏還有一個呢！我這叫奉旨吃飯，你得支持我的工作。再說了，你吃醋，不就是跟我孩子吃醋嗎？你好意思嗎？”
    “噗嗤——”
    林燕一下沒忍住，笑出了聲。她指著陸江河，對著沈文靜說道：“文靜，說得對！就這麽說他！他敢有意見，就是跟自己孩子過不去！”
    陸江河看著這一唱一和的婆媳倆，徹底沒了脾氣，隻得舉手投降。
    “行，行，你們倆是統一戰線，我一個人勢單力薄，我說不過你們。我吃，我多吃點青菜還不行嗎？”
    陸江河看著沈文靜臉上那毫不作偽的笑容，心中最後的一絲陰霾也徹底散了。
    他有多久沒見過沈文靜這樣笑了？
    自從嶽父沈瑉坤出事那天，一層無形的壓力就籠罩在這個小家庭上。
    沈文靜雖然嘴上不說，但眉宇間那份揮之不去的憂慮，陸江河看得清清楚楚。她會整夜整夜地睡不著，會在看電視的時候突然走神，會對著窗外一言不發地站很久。
    那份曾經屬於千金公主的、明媚野性的神采，像是被一塊濕重的幕布給遮蓋住了。
    陸江河想盡了辦法，卻也隻能是笨拙地安慰，收效甚微。
    他現在才明白，有時候，一個男人絞盡腦汁也無法驅散的陰雲，母親的一盤家常菜，幾句貼心的嘮叨，就能輕易地吹散。
    早知道這樣，真該早點把媽接過來的。
    這一頓飯，沈文靜難得的食欲大振，一連吃了兩碗米飯，最後捧著肚子，靠在椅子上，滿足地打了個飽嗝。
    “哎喲，不行了不行了，吃撐了！”
    “得出去溜達溜達，消消食，不然晚上肯定睡不著。”
    林燕聞言，立刻站了起來，開始麻利地收拾碗筷，同時頭也不回地對陸死江河下了命令。
    “江河，聽見沒？還坐著幹什麽？快，陪文靜下樓走走，多穿件衣服，晚上風涼。”
    陸江河笑了笑，站起身，從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外套，又拿了一件薄薄的開衫，遞給沈文靜。
    “走吧，孩子她媽，我陪你巡視一下我們小區的夜景。”
    沈文靜歪著頭，看著還在玄關慢條斯理換鞋的陸江河。
    “快點呀，小河子！”
    這稱呼一出來，陸江河穿鞋的動作就是一頓。
    “小河子”這個稱呼，是沈文靜的專屬。
    以前兩人談戀愛時，一旦心情大好，開心到了極點，她就愛這麽叫，帶著點戲謔，帶著點親昵，像是女王在召喚自己的專屬騎士。
    陸江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沒回頭，故意放慢了動作，慢悠悠地將鞋帶係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催什麽，市府大秘為你一個人服務，不得有點儀式感？”
    “貧嘴！”
    沈文靜哼了一聲，自己先推開門走了出去，站在電梯口等他。
    陸江河很快跟了出來，順手帶上了門。
    兩人並肩走進電梯，金屬門緩緩合上，狹小的空間裏，隻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沈文靜很自然地把頭靠在了陸江河的肩膀上，一言不發。
    六月的江州，白日裏已經有了幾分暑氣蒸騰的預兆，但到了晚上，尤其是他們住的這個小區，雖然當初隻是安置小區，但綠化極好，晚風穿過樹林，拂在人身上，便帶走了最後一絲燥熱，隻剩下清爽的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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