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們娘倆這默契勁兒，今天下午又去哪兒逍遙了？”
    林燕一聽這話，話匣子立刻就打開了，臉上笑開了花。
    “你還說呢，你媳婦兒今天可是帶我開了洋葷了！”
    她指了指沈文靜，語氣裏滿是新奇和一點點炫耀，“文靜說怕我一個人在家悶，下午拉著我去逛了百貨大樓，還說要給我買新衣服，我沒讓，都多大歲數了，穿那麽新幹嘛。”
    “後來呢？”陸江河饒有興致地追問。
    “後來啊，這丫頭非要帶我去看什麽電影！哎喲，那地方黑漆漆的，椅子還軟乎乎的，屏幕那麽大一個，聲音也大，嚇我一跳！”
    林燕繪聲繪色地描述著，手還比劃了一下，“不過還挺有意思的，就是那裏麵的人說話我聽不太懂，嘰裏咕嚕的。”
    沈文靜在一旁聽著，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放下筷子。
    “媽，那叫外語片！江河你都不知道，我特意挑了個愛情片，想著媽肯定喜歡看，結果呢，演到一半，媽湊到我耳邊問我，‘這倆人怎麽還不結婚啊，親來親去的像什麽樣子’，給我笑得肚子都疼了。”
    “媽，主要是那個電影確實不好看，劇情太老套了，男主角還沒我老公帥呢，下次我帶你去看個國產的喜劇片，保證您從頭笑到尾。”
    “還看啊？”林燕瞪了她一眼，“那電影票一張得不少錢吧？有那錢，還不如給你買點好吃的呢。你現在可不能老往人多的地方跑，得注意安全。”
    “知道啦知道啦，我這不是看您在家無聊嘛。”沈文靜吐了吐舌頭，“再說了，電影院裏人不多，我特意挑的工作日下午場。”
    “你呀......”林燕嘴上數落著，手裏的筷子卻又給沈文靜夾了一塊魚肉，細心地把刺挑幹淨了，“快吃，魚肉聰明，讓你肚子裏的寶寶也跟你一樣，機靈。”
    “媽，您這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
    “當然是誇你，我們家靜靜最能幹了，以前是大記者、大老板，現在是我最好的兒媳婦。”
    陸江河沒有插話，隻是麵帶微笑地看著母親和妻子你一言我一語地鬥嘴。
    燈光下，沈文靜的側臉柔和美麗，懷孕讓她原本靈動跳脫的氣質裏，增添了幾分母性的溫婉。
    這飯桌上的尋常對話，這充滿煙火氣的家常氛圍，對他而言，就是最堅實的後盾，是他在外麵波詭雲譎的官場中廝殺搏鬥時，心中最安穩的港灣。
    隻要這個家還在，隻要她們還在，他陸江河，就什麽都不怕。
    一頓飯在溫馨的閑聊中吃完，林燕手腳麻利地收拾著碗筷，嘴裏卻開始催促。
    “行了行了，碗我來洗，你們倆別在這兒杵著了，趕緊下樓去溜達溜達，消消食。特別是文靜，要多走動走動。”
    說罷，便不由分說地將陸江河和沈文靜推出了廚房。
    兩人相視一笑，換了鞋，出了門。
    初夏的晚風帶著一絲涼意，吹散了白日的燥熱。小區裏的路燈灑下昏黃的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又交織在一起。
    沈文靜一出門，便將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倚在了陸江河身上，柔軟的胳膊緊緊挽著他的臂彎，臉上帶著一絲慵懶的滿足。
    陸江河笑著摟緊了她，讓她靠得更穩一些，低頭在她發頂上輕輕蹭了蹭。
    “下次帶媽看個不那麽考驗腦子的電影，省得她老人家還得費神去琢磨那倆外國人為什麽不結婚。”
    “我就是擔心媽一個人在家悶得慌，看什麽其實都無所謂，主要是帶她出去透透氣，換換心情。”
    沈文靜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溫柔，她仰起頭，看著陸江河輪廓分明的側臉，“你呢？這幾天怎麽樣？好些日子沒聽你說起機關的事了，是不是有什麽變化？”
    她沒有提父親沈瑉坤，也沒有問母親的情況。
    沈文靜很清楚，這兩件事，是懸在陸江河頭頂最重的石頭。一旦有任何確切的消息，他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自己。不問，就是最大的體諒與信任。
    陸江河腳步未停，目光平視著前方，摟著妻子的手卻緊了緊。
    “嗯，有件事。”
    他點了點頭，語氣平靜地陳述一個事實，“上麵下了個文，要重啟榮平煤礦項目。”
    他側過頭，看著沈文靜的眼睛，“這家煤礦，當初是爸親手關停的。你以前跑新聞，對這事有印象嗎？”
    “榮平煤礦？”
    沈文靜的腳步猛地一頓，原本慵懶的神情瞬間被一種職業性的警惕所取代。
    她皺起了好看的眉頭，記憶的閘門被這個名字瞬間打開。
    “何止是有印象！”她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冷意，“當初關停前，那幾篇關於榮平煤礦汙染嚴重、安全隱患巨大的深度報道，就是我帶著人做的！當時為了拿到第一手證據，我跟一個攝影師在礦區旁邊的山裏蹲了整整兩天兩夜。”
    她抬起頭，黑白分明的眸子裏閃爍著銳利的光。
    “爸當初頂著多大的壓力才把榮平關停，你應該是知道的。那不僅僅是一個煤礦，背後牽扯著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現在，爸前腳剛被帶走調查，他們後腳就要重啟這個項目……這裏麵，太不對勁了。”
    “是啊，太不對勁了。”陸江河的語氣裏聽不出什麽情緒，“文靜，你跳出這個煤礦本身，往更宏觀的地方想一想。”
    沈文靜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下文。
    “爸在江陽省主政這些年，最大的政績是什麽？”陸江河引導著她。
    “是綠色轉型。”沈文靜毫不猶豫地回答，“他硬生生把江陽這個傳統的資源大省，往新能源、高科技、可持續發展的路上拽。當初這個決策，在省內引起了多大的爭議，我知道一些。”
    “沒錯。”陸江河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這個戰略，高瞻遠矚，是站在未來看現在。但對於那些靠著傳統資源吃飯的保守派，對於那些習慣了躺在煤山上數錢的人來說，爸的這個決策，就是斷了他們的財路，砸了他們的飯碗。”
    他停下腳步，轉身正對著沈文靜，雙手扶住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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