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臨時分，雕花木窗漏進最後一縷殘陽，將象姑館包廂內的鎏金紋案映得忽明忽暗。招待的小綰杏眼圓睜，胭脂點就的唇角向下撇出淩厲弧度，指尖重重劃過鎏金菜譜，專挑鑲著金邊的菜式："雪蛤燴熊掌、芙蓉蒸鹿尾、翡翠煨猩唇......"七道珍饈報罷，她望著對麵衣著素淨的郭芙蘭，眼尾挑起得意的笑紋——待亥時三刻結賬，這幾位寒酸客拿不出百兩銀票，看老鴇如何用柳條抽得他們跪地求饒。
    郭芙蘭倚著雕花窗欞，素色裙裾垂落如流雲。樓下大廳懸著二十四盞羊角宮燈，照得中央檀木戲台亮如白晝。頭戴珍珠步搖的男倌正撫弄碧玉古箏，慘白脂粉下眉眼婉轉，纖長指尖在雁柱間翻飛。台下酒客們推杯換盞，檀木桌案被拍得震天響，有人醉醺醺拋灑碎銀，在燭光裏濺起細碎金光。
    蘇民強攥著袖口的指甲微微發白，見郭芙蘭隻是靜靜望著樓下，既未喚人添酒，也無意點歌姬作陪，緊繃的後背才稍稍放鬆。餘光瞥見生母蘇紫嫣正拉著陸永怡躲在窗欞陰影裏，她攥著絹帕的手指微微發抖，睜得大大眼裏映著樓下浮光掠影，不知是驚是歎。
    一曲《鳳求凰》堪堪收尾，銅鈴輕響中，身形佝僂的龜公托著朱漆木盤逡巡而來。繡著金線雲紋的袖口拂過蘇民強案頭時，沙啞嗓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這位爺，咱們館裏規矩——頭牌獻藝，包廂每位至少十兩賞銀。"
    "十兩？"蘇民強猛地拍案而起，震得盞中殘茶潑出半盞，"他曲中錯漏百出，三指按弦五音不全，當我們是聾子不成？"目光掃過郭芙蘭，見她依舊望著樓下，指尖無意識摩挲窗欞紋路，心下頓時有了底氣。
    龜公臉上堆起油滑笑意，皮笑肉不笑地躬身："貴客有所不知，雲哥兒的《鳳求凰》連知府大人都讚過，您若是不給賞......"話音未落，蘇民強已抄起硯台重重摜在地上，墨汁飛濺間，他冷笑："強買強賣的勾當也敢拿到台麵說？信不信我現在就去府衙，讓知府大人評評這理！"
    廊下忽然傳來環佩叮當，老鴇搖著湘妃竹扇款步而入，眼角的珍珠痣隨著笑意顫動："哎喲，這是唱的哪出？都是場麵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何必為區區賞錢掃了興致？"她指尖劃過蘇民強緊繃的下頜，沒想成蘇民強一臉厭惡地拍掉她的手。
    “幹什麽？”
    與此同時陸永怡滿缸子的酷灑了一點，尖聲喝著這老鴇。這一出聲，老鴇立馬就認出這老顧客的主，心裏頭吐槽著這位公主今天又玩什麽花樣子，換了一身衣服不說還套著麵具，不出聲音還真的認不出她來。
    老鴇幹笑著甩了甩發紅的手，"要不這樣，雲哥兒再來段《雨霖鈴》，權當給幾位賠罪？"這公主她實在得罪不起，旁邊的龜公還想說什麽，被她不動聲息地推開，這麻煩的主好端端的你得罪她幹什麽！
    “哼，長得娘就算，一首下來沒一個音在調上，還讓他來彈？算了，剛汙了我們的耳朵就收十兩銀子，這會再來彈一曲，起不是得收百兩銀子。出去出去，別來打擾咱們。”陸永怡想都不想搶先蘇民強前說道，讓這老鴇與龜公快點走，別在這裏說不合宜的話。
    老鴇微低著說了一聲“好的，客觀。”轉身一手扯著龜公的耳朵一手指著招待他們的小綰，把兩人都提出去，走時不忘記把門給關上。
    這人一出來，那招待郭芙蘭她們的小綰臉上就被賞了兩巴掌，小綰捂著臉不解而委屈地看著老鴇，這一看不打緊，老鴇又往他的臉上“啪啪”兩巴掌下去，當場老實本分了。
    “這裏頭的永怡公主，你都看不出來，白在這裏做七年了，還呆在這裏幹什麽？還不快點去廚房盯著他們做的東西，全部得用上好東西，若是銀兩都是收不回來，小心我剝了你的皮。”老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轉頭看還呆在那的龜公。
    “一點眼力勁也沒有，還不趕緊把其它廂房的賞銀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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