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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飄著雪花，寒風蕭瑟。
    餐廳裏一片寧靜，汪玉鈴說著過往，陷入了回憶當中。
    十年前周毅山險些在生意場上被人坑騙，汪玉鈴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有些後怕。
    要不是那個變態被揪了出來，恐怕他們一家都難逃破產欠債四處逃亡的命運。
    “姓王的變態給盼盼的電腦上裝了監控，我們報警，本來是想抓他偷窺的證據，沒想到他那會兒剛收養了一個漂亮的小男孩，後來警察又在地下室搜到了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兒，要不是碰巧被那個和你同名的小同學發現，這些事情恐怕都見不了天日。”
    聽著聽著，周盼盼神色怏怏的用勺子撥弄著身前的湯碗，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周盼盼沒說什麽，可謝妍覺得，她大概知道周盼盼在想什麽。
    可是她也無法安慰。
    於是謝妍便問起了那個變態的事，"那人最後判刑了嗎？"
    汪玉玲點點頭，"當然，這個事兒在十年前鬧得特別大，縣城裏的人都知道，上了電視的，那個變態數罪並罰判了十幾年，還有當時孤兒院的一批人也判了七八年吧。"
    七八年......
    那算算時間，那黑心院長也早都出獄了。
    謝妍突然沒了胃口。
    或許是話題過於嚴肅，一頓飯吃到最後沒滋沒味的，汪玉鈴也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隻不過好在謝妍看上去並不在意。
    晚上，謝妍被安排在了客房，就在周盼盼隔壁。
    她被周盼盼拉過去又閑聊了好一會兒，還被迫觀看了一些辣眼睛的奧特曼手辦。
    比如說某個奧特曼穿著桃紅色蕾絲裙子站在玻璃櫃裏。
    所以說，童年愛而不得的奧特曼和唾手可得的芭比娃娃，在這一刻還是獲得了詭異的融合。
    不忍直視。
    偏偏周盼盼還極其開心的把手辦拿出來給謝妍看，非讓她上手玩玩。
    謝妍努力讓自己的表情自然一些，但是在看到奧特曼居然裙子底下還穿了蕾絲內褲的時候終於繃不住了。
    Xp可以接地氣但不可以接地府啊！！
    奧特之母要是知道奧特曼會被打扮成這樣都不會讓他來地球啊！！
    一場極其違心的誇讚過後，周盼盼心滿意足的把奧特曼收回了展櫃裏。
    “奧特曼真的是我的偶像，又帥又能打，所以我天天健身，幸好我手勁兒練出來了，不然我在山裏都捏不爆那個男人的蛋。”
    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在謝妍麵前說起這種話來沒有絲毫不好意思，外向的令人害怕。
    “咳咳，”謝妍輕咳了兩聲，"那個，你有男朋友嗎？"
    “沒有，男人還是二次元香，現實中沒有好男人。”
    周盼盼說的義正言辭，但她說完立馬就停頓了一下，眼珠子一轉。
    "當然除了我爸，還有顧大哥和你男朋友，他倆都挺帥，人也挺好。"
    謝妍失笑，“......好吧。”
    一夜無夢。
    原本謝妍打算第二天起床就走，沒想到的是雪居然還沒停。
    並且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從窗外看去，樓下的草坪皆數被大雪覆蓋，大樹枝椏上落滿了雪，入眼一片雪白，仿佛整個世界都被白雪侵占。
    雪景很美。
    推開窗戶，凜冽的寒風吹進去，激的人無比清醒。
    周盼盼看雪下的這麽大，便又勸謝妍留下來吃飯，再等等。
    三等兩等，天又黑了，無奈隻能再多留一晚。
    就在謝妍準備睡覺時，她熄滅了燈，準備去拉窗簾，眼神隨意一瞥卻整個人頓住了。
    她住在二樓，樓層不高，所以看的格外清晰。
    樓下的路燈泛著溫暖的昏黃，飛舞的雪花順著風的方向，被燈光照的格外清晰。
    路燈下站著一個人，不知道站了多久，他黑色外套上已經落了一層雪，發絲上的雪花像是點綴，就連睫毛上都染了一層薄冰。
    少年靠在路燈上，不言不語，抬頭看著玻璃窗，像是一座不會動的冰雕。
    謝妍心裏一驚，原本的困意頓時全都消失了。
    樓下那人不是沈晏還能是誰？？
    她打開窗戶想叫他，但是大晚上的怕擾民，於是她拿手機撥通了沈晏的電話。
    幾秒後，謝妍看到樓下的人影拿出了手機，放在了耳邊。
    沈晏的聲音隔著聽筒有些失真，還能聽到外麵呼呼的風聲，帶著點鼻音，嗓音很輕，“姐姐。”
    謝妍一聽他這聲音就知道他恐怕是在這站了有一會兒了，她擰起眉語氣嚴厲，“這麽大的雪你是怎麽過來的？來了怎麽不跟我說？”
    “想你了。”
    兩人分開不過一天多，卻已經到了沈晏的極限，他等不到第二天了。
    所以盡管大雪天路滑不好走，沈晏還是來了。
    而謝妍則是無比暴躁，她隔著一層樓的距離遠遠瞪了他一眼，“等我十分鍾。”
    說完便掛了電話。
    十分鍾後，謝妍換下睡衣穿戴整齊，一路小跑了過來。
    屋裏暖氣足，謝妍臉色紅潤，反觀沈晏在寒風中吹了不知道多久，臉色發白，滿頭雪花，像個冰雕。
    說不上是心疼多還是煩躁多，總之謝妍現在心情非常暴躁，非常抓狂。
    她眉頭緊皺，語氣也不太好，“我就出來了一天，你至於嗎？幹嘛把自己搞成這樣？你來了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我要是沒發現你是不是打算在這站一晚上？？”
    沈晏低著頭，漆黑的雙眸死死盯著謝妍的臉，抿著嘴唇，“我沒想打擾你，但是我真的好想你，我控製不住。”
    謝妍頭疼的要命，“這才一天，難道以後我們要永遠黏在一起，一天都不分開嗎？”
    再恩愛也不是這麽恩愛的，感情再好的人也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在一起。
    “……不可以嗎？”
    少年清淺的嗓音被風吹散，幾不可聞，辨不來情緒，“我們永遠在一起，一天都不分開，不可以嗎？”
    他低頭去牽謝妍的手，冰涼的溫度如同冰塊讓謝妍一個激靈。
    謝妍臉色發沉，“車停哪了，去車上說。”
    這幾天晚上的氣溫在零下十度左右，沈晏早都渾身冷透了，沒有一絲溫度。
    車停在了小區門口，兩人牽著手走了出來，一路上都沒有再說話，氣氛有些凝滯。
    謝妍在想，沈晏這種過分的依賴到底要怎麽治，畢竟她還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她雖然很喜歡沈晏，但也不可能天天隻圍著沈晏打轉。
    感情，事業，生活，這三者需要平衡。
    但是顯然，沈晏失衡了。
    感情的份量在他心裏壓倒一切。
    路上有積雪和薄冰，謝妍腦子裏想著事情，步子邁的又小又慢。
    雪花不算大，卻很密集，一會兒的功夫，便也將她滿頭烏黑的長發染成了白色。
    兩人在雪夜中緩慢行走，頭發花白。
    沈晏垂眸看著她，眼底情緒深沉晦澀。
    上了車，謝妍正想讓沈晏先把車上空調打開，卻沒成想一上車就被撲倒在了後座。
    座椅位置還算寬鬆，沈晏埋著頭，緊緊的籠罩著她。
    空氣一片安靜，靜的似乎都能聽到心跳聲，和呼吸聲。
    “姐姐。”
    少年身上被寒涼的溫度裹挾著，他臉擱在謝妍肩膀上，看不見表情，隻能聽見他平靜的嗓音。
    “你喜歡我嗎？我想聽你說。”
    謝妍不知道他在搞什麽幺蛾子，隻覺得這個姿勢有點怪異。
    “……你先起來，你這樣壓的我難受。”
    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沈晏顯然不太高興。
    他並沒有起身，反而將謝妍摟的更緊了些。
    “我知道你對我的喜歡其實並沒有那麽多，但是我的要求不高……”
    “你可不可以每天多喜歡我一點？一點點就夠了。”
    他的姿態放的足夠低，和兩人現在的位置倒是天差地別。
    分明是沈晏將她壓在身下，怎麽好像是謝妍在欺負他似的。
    隻是謝妍的情緒向來穩定，做不到沈晏那樣的不顧一切和激烈。
    如果要說感情，那沈晏的感情自然是更勝一籌，濃烈澎湃。
    謝妍擰眉，“首先，你不要質疑我的感情，其次，我怎麽感覺你今天狀態不太對呢，按時吃藥了嗎？”
    “嗯，隻不過因為快過年了，馬上就到你的……”
    忌日。
    沈晏話沒說完，謝妍自己就在腦子裏補全了。
    如果是因為這個，那麽沈晏今天突然跑來的行為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剛剛的暴躁情緒突然平複了一點。
    “那你既然要來，就應該和我說，而不是自己在下麵挨凍。”
    沈晏乖乖道，“嗯，下次不會了。”
    “……不過你是怎麽知道周盼盼家的地址的？”
    話音剛落，沈晏便咳嗽了幾聲。
    他慢吞吞的坐了起來，鼻尖紅彤彤的，臉頰也有點發紅，他揉著眼睛像是有點難受。
    見狀，謝妍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臉，果不其然有點發熱。
    “你在樓下站了多久？”
    沈晏吸了吸鼻子，聲音囊囊的，“兩三個小時吧。”
    “…………”
    寒冬臘月的雪夜，狂風呼嘯，零下十度，站了兩三個小時。
    謝妍狠狠地閉了一下眼，咬牙切齒，“我真是服了你了。”
    她低頭翻了一下手機，臨近年關，附近藥店大半夜都關門了，也沒處買藥去。
    沈晏不久前還滿身冰涼，現在卻已經熱乎乎的像個暖爐，他眼睛一閉就往謝妍肩上一靠，燒暈了還挺幸福。
    沒辦法了。
    謝妍把人放倒在後座，讓他躺著，然後自己坐上駕駛座，就這麽踏上了歸程。
    沈晏原本是半暈半演，然而謝妍開車平穩，他後來居然真的昏睡了過去。
    再醒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床上的少年蓋著厚厚的棉被，他睜開眼還有些茫然的眨了眨。
    恰好這時楊慧雲進來了，她見沈晏醒了，便連忙走了過來。
    “小晏你醒啦？你昨晚上都燒到39度了，是不是穿的太少著涼了？我就說讓你平時多穿點，你不聽。”
    沈晏慢騰騰的坐了起來，揉著有些發疼的太陽穴，嘴唇幹裂。
    “姐……阿姨，謝妍呢？”
    楊慧雲現在哪能不知道這兩人在一起的事情呢，雖然她前兩天不在這邊，但是昨晚上她可聽員工說了好多事。
    “她剛才出去了，被小虎他們幾個小孩兒叫去打雪仗，你再休息會兒吧，下午我喊你吃年夜飯。”
    “好，謝謝阿姨。”
    待她出去後，沈晏先是喝了半杯水，然後才拿起床頭的手機。
    他點了幾下，屏幕上出現了一紅一藍兩個小點。
    兩個小點離的很近。
    屋外的大雪終於停歇，然而鄉間沒有市政的人來鏟雪，所以路麵上都是厚厚的雪，漫山遍野的銀白，銀裝素裹，美的像是人間仙境。
    村頭田地裏有一大群小孩兒在玩雪，謝妍參與其中，卻沒有半點以大欺小的感覺。
    畢竟那八九個小孩兒是一夥的，全都是小虎的小弟小妹。
    小虎還記得上次打羽毛球他輸的有多慘，從那天起他就發誓，要將謝妍戰勝！！讓她哭著求饒！！
    莫欺少年窮！！！
    一大群小孩追著謝妍扔雪球，謝妍一邊躲，手中也一邊團著雪球。
    那些不大不小的雪球砸在身上不疼不癢，謝妍猛然一個轉身，笑嗬嗬的將籃球那麽大的雪球用力拋了出去。
    小虎應聲倒地，倒頭就睡。
    “啊啊啊啊兄弟們給我上啊啊啊！！氣死我了啊啊啊啊啊！！！”
    幾個小豆丁見他們的“大哥”倒下了，頓時更來勁了，一個個義憤填膺的追著謝妍跑，小小的雪球滿天飛，戰況十分理激烈。
    謝妍開心又魔性的笑聲回蕩在田野之間。
    最後小虎戰敗，再次跪倒在地上，仰天長嘯，“不！不！！不——！！！”
    為什麽他們這麽多人都打不過這個女魔頭！！！
    為！什！！麽——！！！
    謝妍喘著粗氣，唇邊不斷的嗬出白氣，眼神卻亮的驚人，滿臉的笑容，“你想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厲害嗎？”
    小虎擦擦眼角，不情不願的問，“為什麽？”
    謝妍裝模作樣衝他勾了勾手指，小屁孩兒頓時上鉤湊了過來。
    下一秒一個雪球被塞進了衣領，冰的他仿佛一個竄天猴四處逃竄。
    “哈哈哈哈哈——”
    謝妍憋不住了發出爆笑，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這時身旁又傳來了腳步聲，謝妍立馬陷入戒備狀態，她猛然轉身，才發現來的人居然是沈晏。
    沈晏身上披著不知道哪裏來的軍大衣，無比的厚重，雖說看上去老舊了點，但是保暖功效確實無敵了，跟把棉被披在身上沒什麽兩樣。
    見謝妍看他的衣服，沈晏有些無奈，“楊阿姨給我找的軍大衣，非讓我披著。”
    “挺好看的，你挺適合綠色。”
    沈晏走近了些，給謝妍手裏塞了一個熱水袋，“怎麽連個手套都不戴，手不冷嗎？”
    低頭看去，謝妍的手已經紅彤彤的，顯然是玩雪凍的。
    “嗯……還好，跑起來就不冷了。”
    涼透了的手觸及熱乎乎的熱水袋，隻覺得掌心又癢又漲。
    打完了雪仗，兩人相伴而歸。
    回去後，謝妍便跟著楊慧雲一頭紮進了廚房，幫著一起做年夜飯。
    沈晏便也不消停的跟在身後，幾人一起忙活。
    到了七八點，外院有幾桌專門過來看景度假過年的客人，倒是不多，謝妍幾人便就坐在裏麵，電視上放著春晚，邊吃邊看。
    現在城區不讓放炮，不過鄉下可就沒人管了。
    不知道哪家的孩子點燃了煙花，砰砰的焰火聲在屋外炸響。
    明亮的煙花一簇一簇的在鄉野間綻放，明明滅滅，美不勝收。
    謝妍低頭吃著楊慧雲親手包的餃子，在春晚的歡聲笑語之中，卻突然鼻子一酸，一滴淚猝不及防砸進碗裏。
    她終於還是吃到了媽媽包的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