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調的黑色轎車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穿行，車廂內一片寂靜。
    素來不怎麽跟著老板出外勤的行政秘書小何西裝筆挺的坐在副駕上，感覺壓力山大。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原本脾氣就陰晴不定的老板最近直接晴都不晴了，一陰到底，他最近每天上班都心裏毛毛的。
    嗡嗡的手機震動聲打破了安靜，後排的人接通了電話，低沉的嗯了兩聲。
    電話是楊慧雲打來的，最近店裏生意紅火得很，她有點忙不過來，“那我晚上就住店裏了，你自己要好好吃飯啊小晏，別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
    “嗯。”
    “我怎麽聽你聲音像是不高興啊，最近工作壓力大嗎？要不我還是......”
    “沒事，我一會還有應酬，阿姨你忙吧。”
    小何發誓，這是他這幾天聽到老板說的最長的一句話。
    從後視鏡看到了老板掛斷了電話，小何才深呼吸一口氣，“沈總，距離宴席開始還有一個小時，我預約了服裝造型師，您看要不要......”
    沈晏閉目養神，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先去開發商那邊轉一圈，然後直接過去。”
    這個答案在意料之中，小何已經習慣了老板這種瘋狂的工作模式，像是恨不得將自己每一分鍾都塞得滿滿的，他很慶幸自己隻是個行政，不然天天跟著這麽高強度加班遲早猝死。
    牛馬打工人的一天又是加班到晚上十二點多捏。
    其中的過程不多贅述，小何隻知道和司機把老板送到家的時候，他已經累的睜不開眼了，扭頭一看，司機眼睛已經閉上了，看起來比他還命苦。
    ......
    沈晏剛一從車上下來，便攥緊了手中的支具，任由膝蓋處傳來鑽心的疼痛，也依然麵容沉穩的一步步走的穩當。
    燈是滅的，自然沒人等他回家，偌大的家看起來像個黑漆漆的深淵，冰冷至極。
    他反手關上大門，卻聽到玄關處傳來一道女聲，“怎麽才回來。”
    沈晏身形一頓，慢慢轉過頭去，就見一道模糊的身影抱臂靠在牆上，歪著頭似乎正在看他，隻是太暗了看不清臉。
    那人見他沉默繼續問道，“為什麽不說話？”
    沈晏抿唇不語，他就知道不能讓自己閑下來，這剛一到家就出現幻覺了。
    謝妍在這裏等了好一陣了，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她眼睜睜看著沈晏連燈都不開，直接無視她，徑直從她麵前走過。
    她眉心一沉，直接伸手把人推到了沙發上，“你不許走路了，你先坐下。”
    被她猛然一推，沈晏重心不穩整個人直接倒在了沙發上，他像是從夢中驚醒似的，瞳孔驟縮，“你怎麽——”
    “我怎麽在你家？你別管。”
    謝妍正要去開燈，卻反被用力抓住了手腕，沈晏說，“不要開燈。”
    行吧，不開也行，謝妍邁出去的步子又邁了回去，她正想問問他的腿傷，卻聽見低沉的笑聲突然在空曠的房間回蕩。
    沈晏大掌死死的抓住謝妍的手，像是拚命攥緊即將斷掉的風箏線，壓抑許久的情緒在這一刻再也抑製不住的爆發，他竟笑了起來，“你怎麽敢的？你明明知道我是什麽人，你怎麽敢來這裏的？”
    謝妍隻當他發癲，順帶用另一隻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溫度，難得的在沈晏身上感受到熱度，“你沒發燒吧？還是喝酒了？”
    然而她並沒有聽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反而那隻手也一同被抓住，一陣力道襲來，謝妍已經被他拽下來抵在了沙發靠背上，動彈不得。
    月色盈盈透過窗欞灑進屋內，總算給了人一絲絲可以視物的光線，沈晏披著月色，發絲淩亂，一雙黑沉的眸子此時布滿暗紅的血絲，像是隨時會發狂的獸類。
    “我們之前相安無事不是很好嗎，為什麽要捅破？”他胸口劇烈起伏著，“還是說你連見到我都覺得厭煩？”
    謝妍垂眸，“不煩。”
    “看著我。”一股大力鉗製住謝妍的下巴，她隻好對上那雙發紅的眼睛，裏麵澎湃的情緒令人心驚，“你上次不是問我什麽時候發現你的嗎？我現在可以告訴你。”
    “......是你在雜物間咬我的那一次吧。”
    “不對，在那之前。”看到謝妍驚訝的眼神，沈晏森然冷笑，“你回過雲川，我在家裏裝了攝像頭，你的一舉一動我全都看見了。”
    謝妍懵了，她啞然失聲，“居然那麽早......”
    “是啊。”青年笑的開懷，眼圈都是紅的，“我就是這樣的人，我敏感多疑，我自私善妒，我本性難移，所以謝妍，你不該捅破我的，不然我們現在還能給彼此留一些體麵。”
    說完，他靜靜等待著謝妍的反應。
    是憤怒，亦或是冰冷傷人的反唇相譏，又或者是幹脆一巴掌扇過來也是有可能的，畢竟以前也不是沒扇過，謝妍扇人可疼了。
    然而謝妍這次卻隻是無聲的歎了口氣，仿佛他說的那些都不重要，“你的腿疼嗎？我明天陪你去醫院，真的不能耽擱了。”
    沈晏冷笑，“你就不怕我把你囚禁起來不讓你出去？你知道我完全有這個能力。”
    比起十年前還是個窮學生的他，現在別說鎖家裏了，就算單獨買個海島把謝妍獨自養在裏麵也完全辦得到。
    “那個，我臉有點癢，你把手放開讓我撓撓。”
    “......”
    雙手獲得了自由，謝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力抱住了沈晏。
    她把臉埋進沈晏的胸膛裏，直觀感受到了現在的他比十年前的身量更寬闊了一些，透過單薄的衣衫還能摸到他脊背上多年前留下的疤痕，鼻尖縈繞著應酬場合的煙草酒味和皂角清香混合的味道，並不難聞。
    謝妍輕聲道，“對不起。”
    這三個字像是重錘砸在心上，沈晏身體僵硬，一時竟不知作何反應。
    他剛剛是不是沒說清楚，還是謝妍沒聽清楚，他明明說的是要把謝妍關起來，她怎麽是這個反應？
    二人誰都沒說話，在黑夜中靜靜地相擁，與月光一同寂靜。
    良久，沈晏聲音像是含著沙礫，沙啞至極，“你究竟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他現在的嗓音低沉又壓抑，讓謝妍回想到了上一次沈晏喝醉酒後也是這樣，當時他拉著她發酒瘋，讓她把謝妍還給他，而他其實一直都知道，她就是她。
    “我把謝妍還給你，”謝妍抬起頭，“但我有一個條件。”
    聞言沈晏輕輕扯了扯嘴角，像是想起了某些美好的回憶，“我知道，不觸犯你的底線，不能觸犯法律。”
    “不，這一次我要你珍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