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誌宏臉色著實不好，但他在愣了一下後便笑起來，“年紀大了，體檢出來高血壓什麽的，這不是複查來了......”
    他看向謝妍手裏花花綠綠的單子，"你呢小謝，生病了？"
    “哦沒有，我陪沈晏來看看腿。”
    謝妍和張誌宏隨口聊了幾句，她把這位張叔當做一個和藹的長輩，他也跟所有中老年人一樣熱衷於八卦年輕人的婚戀情況。
    倆人在院子外麵走了幾步，張誌宏笑道，“你和小晏是不是早就認識？你們現在在一起了？”
    聞言謝妍尬笑兩聲，她低頭看了一眼時間，“我趕時間張叔，那我先走了。”
    她腳步匆匆的離開，並未注意到背後張誌宏逐漸淡去的笑容。
    九分半，還差二十幾秒。
    在沈晏盯著腕表馬上就要起身去找她時，謝妍及時趕了過來，“怎麽樣，我沒遲吧？”
    沈晏微不可察的鬆了口氣，他握住了謝妍的手來回摩挲，“嗯。”
    “那我們先去住院部，再去找康複科主任，然後......”
    “嗯。”
    與此同時，腫瘤科。
    醫生看著深色的X光片，看了一眼身旁臉色憔悴的中年大叔，麵色凝重，“家屬來了嗎？”
    張誌宏倒是微笑起來，早就有心理準備，“我孤家寡人一個，沒有家屬，我知道我什麽病，你就直說吧醫生。”
    醫生肉眼可見的露出同情的表情，肝癌四期，還沒有家人，這樣的患者誰見了能不可憐。
    “已經是晚期了，好好養的話一年，差一點的情況就是2到4個月，具體看個人情況。”
    醫生放下片子在電腦上敲打，“我給你開個靶向藥，價格不用擔心可以走醫保報銷，你還是得找人照顧一下，沒有家屬就找朋友或者護工......”
    醫生是個細心善良的，但張誌宏卻拒絕了，他直接說了句不用了便轉身離開。
    走出醫院大門，張誌宏抬頭看著灰蒙蒙的天空，有些混濁的眼眶裏有一絲懷念和動容。
    他曾經也有家人的，老婆孩子都有。
    可是都去世了。
    在世上走了一遭，最後他竟什麽都沒有。
    什麽都沒有了。
    張誌宏回到街區的小吃店裏，楊慧雲正和新招的兼職大學生一起炸雞排，見他回來了便擦擦手走了過來。
    “你這是去哪了？怎麽一頭的汗。”
    楊慧雲笑吟吟的給他擦了擦汗，“還好我最近新招了個幫手，不然我都忙不過來，最近客人可多啦。”
    她到底也是以前當過連鎖酒店女老板的人，現在雖然上了年紀不再打理那攤子生意，但在沈晏的照顧下吃穿用度都是一等一的好東西，保養還算得當。
    張誌宏勉強笑了一下，"怪我最近太忙沒空天天過來幫忙，你辛苦了慧雲。"
    “哪兒的話，本來就是我自己的店。”楊慧雲笑的眼角的褶子深了些，“吃飯了沒有？我給你熱幾個包子？”
    “我還要回家，有事。”
    “那我給你裝上回去吃。”
    幾分鍾後楊慧雲從後廚房出來，食品袋裏裝了好幾個皮薄餡大的包子，肉的素的都有，騰騰的冒著熱氣，小麥的香氣都湧出來了。
    看張誌宏拎著袋子走了，她才繼續回去和兼職生閑聊。
    兼職的年輕女生眼神清澈，“阿姨你做的包子好香。”
    聞言楊慧雲低頭抿唇淺笑，“阿姨年輕的時候擺過早餐攤子，當時也有好多人說我做的好吃呢。”
    “啊，我聽說賣早餐可掙錢了，要不是我早上起不來我也想創業賣早餐呢！阿姨那你是擺攤賺了錢才開店的嗎？”
    婦人搖搖頭，“當時是為了給我女兒賺手術費，孩子做了手術我就沒再擺了。”
    女生了然的哦了一聲，“那她沒事吧？手術成功了嗎？”
    楊慧雲擺弄著手裏的碗筷，“鍋裏還剩幾個包子，小瑞你吃不吃？”
    女生立馬眼神發亮，"吃！謝謝阿姨！"
    那包子一口下去真的絕了，女孩兒香的直翻白眼，直呼阿姨放棄賣早餐簡直是北城人民一大損失，簡直是罪過，把楊慧雲逗的嘎嘎樂。
    沒有人知道，被她奉為佳肴的其他包子，正連同食品袋，一起靜靜躺在街邊幾十米遠的垃圾桶裏，一口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