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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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妍和沈晏到家的時候滿屋飄香,肉香混合著骨湯的味道從廚房傳了出來。
張誌宏身上穿著圍裙,手裏端著菜盤在廚房門口一愣,隨即衝裏麵喊道,“慧雲,小晏他們回來啦!”
聞言楊慧雲也出來了,她樂嗬嗬的看著二人,“再等五分鍾,馬上就能開飯了。”
此前張誌宏也時常跟著楊慧雲過來幫忙,偶爾是做飯,偶爾是打掃衛生,雖然沈晏說過這些不用楊慧雲做,但人老了總是閑不住,不讓她做飯還不高興,沈晏也就隨她去了。
桌上擺了些清淡又可口的菜肴,尤其是骨湯燉了幾個小時,渾厚的肉香撲鼻而來,骨髓裏的脂香混著薑片的辛辣,在蒸汽裏翻滾。
沈晏康複情況好,楊慧雲也高興,她給沈晏盛了一碗熬的泛白的湯,然後又給謝妍也盛了一碗。
“小晏,你們倆好事將近了吧?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楊慧雲問的直白,謝妍冷不丁被嗆住了,偏偏還嗆了一小片生薑,辣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沒事吧?”沈晏趕緊伸手給她順著脊背,神情緊張,又端了杯溫水遞到她唇邊,催促著,“喝一點,壓一壓。”
謝妍就著他的手喝了兩口才勉強壓下,一抬頭就見楊慧雲一臉慈愛的笑看著他們,不由耳尖燒的慌。
十年前謝妍出事的事情楊慧雲並不知情,在楊慧雲看來,謝妍仍然是十年前的那個小謝,和沈晏二人是大學時期交往,雖然中間說是分開了幾年,但不妨礙二人現在感情很好。
“咳咳,不急,再說吧。”謝妍回道。
“什麽不急呀,你倆都不小了,小謝你是不知道,你出國留學那幾年小晏有多消沉,整個人跟丟了魂一樣的,還”
話音未盡,被沈晏打斷,“阿姨,快吃飯吧。”
楊慧雲的話似乎勾起了一段黑暗的回憶,沈晏麵上不顯,桌下卻不安的攥住了謝妍的手,在感受到溫暖的觸感時才微微放鬆。
謝妍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當做安撫,然後轉移了話題,看向楊慧雲邊上的人,“張叔好像瘦了。”
男人臉色有些蠟黃,確實比之前見的時候瘦了些,但看上去精神頭倒是挺好的,隻是臉部線條顯得不那麽柔和了。
他歎了口氣,“前段時間我回江海老家參加親戚的葬禮,舟車勞頓的,沒休息好吧。”
“哦哦,那張叔你多吃點。”
“好,你們也吃。”
吃完飯後,謝妍原本打算推沈晏去院子裏散散步,沒成想突然來了個老熟人。
麵龐白皙精致,穿著新款高定夾克的人站在門口,先是大咧咧的跟楊慧雲打了個招呼,"楊阿姨好!"
白瀟最近難得回北城一趟,聽副手說沈晏最近不怎麽去公司,沒辦法他隻能回來頂上,偶爾處理一些事情。
楊慧雲笑眯眯的,“小白啊,好久沒來啦,來找小晏啊?”
“嗯啊。”
白瀟偏頭往屋裏看去,冷不丁看見謝妍站在客廳,差點就想跪下喊義母了。
他麽的,怎麽看怎麽像,給他嚇一跳。
還是謝妍先開了口,"白總,好久不見。"
身後是一片通鋪的玻璃牆,傍晚霞光穿過重重錦簇的花圃映照進來,謝妍還穿著剛剛參加發布會時的長裙,妝容精致,長發披散,像一幅油畫,顯得不太真實。
沈晏坐在輪椅上,還和謝妍拉著手,扭頭看著白瀟挑眉,黑沉沉的眸子像是在問有何貴幹。
白瀟眼神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圈,又落在他倆的手上。
早前他便聽說這次的"替身計劃"似乎成功了,但現在看來是不是有點太過於成功了?沒看這小子的死人嘴臉都換了一副?
也罷。
沈晏看向謝妍,手指摩挲著她的手背,"我有點事要去書房一趟,你要一起去嗎?"
“不用,你們去吧,我去花園看看我的小蔥長的怎麽樣了。”要說東方人的基因就是愛種地,謝妍看花園裏土壤肥沃開遍了鮮花,便沒忍住種了一小片蔥,前天看已經長出芽了。
恰好楊慧雲也要去澆花,倆人就開開心心的去了花園,白瀟眼睜睜看著沈晏盯著二人出門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收回視線。
他歎為觀止。
“嗯?”
房門被推開,白瀟在門口站定,又退後幾步左右看了看,"我走錯屋了嗎?你那個大棺材呢?"
眼前的房間明亮而整潔,床鋪幹淨柔軟,牆麵被刷了一層米白色的漆,窗簾隨微風而動,怎麽看怎麽溫馨,怎麽看怎麽正常。
但這種景象出現在沈晏房間裏本身就是一種不正常。
十年前那次事故沈晏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割了腕和謝妍一起躺進棺材裏的,結果醒來後發現自己沒死,而謝妍的屍骨也早就火化了,沈晏這麽多年連骨灰都找不見。
對於他來說,棺材是他和謝妍最後一次相擁的地方,是他見的最後一麵,此後他就常年睡在棺材裏,不知是為了懷念還是自虐,反正白瀟作為一個正常人當然理解不了。
他其實私下是知道謝妍埋在哪的,逢年過節還會去燒個香拜一拜,但白瀟從來不敢給沈晏透露一個字。
白瀟心裏清楚,沈晏但凡知道謝妍埋哪,絕逼會去刨墳把人挖出來。
他真的做得出來。毋庸置疑。
而現在神奇的是,沈晏睡覺的棺材不在了,就連原本漆黑的牆麵都重新粉刷了,簡直就是重新裝修了。
“停。”輪椅上的青年眼神清明而淩厲,"記住不許在她麵前提這個事。"
“哪個事兒?您沈大老板睡了十年棺材?”
白瀟嗓門並未壓低,音量足以從二樓傳到一樓,沈晏臉色轉冷,語氣微微加重,"白瀟。"
被這樣一雙黑的發慌的眼睛盯上無疑是令人不適的,白瀟翻了個白眼,“我不提,不提行了吧?我才懶得摻和你的家務事!”
反正他用腳趾頭也想的出,沈晏肯定是怕小替身被他嚇跑了唄。
哦,還有一種可能,腿做手術了爬棺材不方便。
聞言對方這才移開了視線,按下輪椅把手上的電動按鈕,平穩的來到書房,白瀟其實很好奇他是怎麽想通坐輪椅的,不過看他又擺出那張死人臉也懶得問了。
他今天來其實也沒有什麽大事,一是作為合夥人看看沈晏活著沒有,二是因為他在外界聽到了一些事情。
除去一些零碎的民生產品線,未來集團主攻房地產開發和科技兩個板塊,白瀟平時關心科技設備多一些,但近期地產行業新政策多少也聽了一些。
未來地產家大業大,即便受政策影響一時半會兒也還扛得住,況且沈晏在半年前就將手裏的許多地皮出手給政府或是其他競爭企業,也不知道是高瞻遠矚還是運氣好,總之受到的衝擊應該不算太大。
但高價接手地皮的其他地產企業就慘了,建住宅樓吧沒有三年五載別想見回頭錢,建商業樓吧北城五環以內都已經飽和了,甚至有些過剩,這就砸手裏了,最近好多小企業苦不堪言。
根據白瀟所聽到的,北城高家似乎受波及最大,因為高家前不久才花了大價錢買下了許多現在沒用的地皮,銀行貸款出了問題,周轉困難。
“我不相信裏麵沒有你的手筆,南湖灣那一片原本不是在你規劃中嗎?是你賣給高家的?”
檀木書桌上水聲咕嘟,紅茶在壺中沸騰,沈晏慢悠悠的倒茶,一副養生的模樣,“沒辦法,他自己沒腦子。”
聞言白瀟格外不解,"怎麽,你跟高家有仇?我家裏長輩和他們有點聯係,高家借錢都借到我二叔家裏來了。"
“算不上。”沈晏將一杯茶水放在了白瀟眼前,"隻是有隻不順眼的綿羊罷了。"
“?讓我們說人話好嗎?”白瀟看著眼前的茶一動未動,像是生怕沈晏下毒似的,"不過,那你手裏現在留的那些地皮是準備做什麽呢?"
說來奇怪,沈晏將地理位置好的,靠近市區的基本都出手了,現在剩下些山林鄉野裏的反倒不賣,沒人知道他到底想幹嘛。
那些地方除了風景好也沒別的,堪稱人跡罕至。
沈晏道,"墓園和殯儀館。"
當今社會人口老齡化嚴重,預估十年左右會迎來第一波死亡高峰,屆時每年死亡人口在兩千萬左右,比現在翻了一番,到時候賺錢的就不是陽宅了,而是陰宅。
簡而言之,就是到時候死的人越多,他賺的越多。
白瀟再次歎為觀止,這人果然還是那麽冷漠,做生意在他眼裏似乎就像小學算術題一樣簡單。
太陽下山了。
花圃裏的射燈悉數亮了起來,芳香撲鼻,謝妍正在和楊慧雲自拍,換著特效拍,一會兒拍人一會兒拍花兒,倆人玩的不亦樂乎,爽朗的笑聲回蕩在院落之中。
二樓窗邊,有人捧著茶杯靜靜的往下看,神情專注而柔和。
白瀟看到沈晏這副模樣便什麽都知道了。
這個瘋子又陷進去了。
“我聽老趙說你又去找他開藥了,你不是前段時間開始減藥了嗎?”
聞言沈晏低頭撥弄著茶杯,"嗯,謝妍有時候睡不踏實,給她開點助眠安神的藥。"
或許是經曆過死亡的緣故,謝妍即便平時表現的再正常,但偶爾還是會夢魘,時常會夢見墜崖,車禍,然後從夢中驚醒。
謝妍對車有陰影,即便車庫裏豪車眾多她也一次都沒開過,這恐怕是連謝擎宇都沒注意到的小事。
“呦,多新鮮呐,你一個精神病人還給別人開上藥了。”
輪椅上的青年涼涼的掀起眼皮,"時間不早了,你是打算住我這麽。"
這是在下逐客令,白瀟又翻了個大白眼,掐著蘭花指把麵前的茶水一飲而盡,"告辭。"
夜晚。
謝妍剛從浴室出來,身上帶著蒸騰的水汽,就見沈晏一身藍色條紋睡衣,劉海垂順,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坐在床邊。
他彎著眼睛道,"過來,我給你吹頭發。"
微涼的指腹在頭皮上溫柔撥弄,堪比頭部按摩,暖風徐徐,吹得謝妍昏昏欲睡。
她枕在沈晏腿上,幹脆閉上了眼睛,直到感到唇上的溫熱觸感才睜眼,始作俑者正抿唇看她,“那個,我沒忍住。”
四目相對,沈晏眼中幽深的意味呼之欲出,旖旎的氣氛逐漸升騰。
其實這段日子倆人雖然睡一張床了,但是睡的相當純潔,沈晏幾乎是把謝妍當抱枕,頂多就是親親抱抱,因為他能感覺到謝妍似乎有些緊張。
“”謝妍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清了清嗓子,"時間不早了,睡覺吧,我去關燈。"
人的瞳孔在光線變化時通常會有一段短暫的視野適應期,謝妍關了燈摸跟瞎子一樣摸黑上了床,手一伸卻沒摸到旁邊的人。
正在她準備出聲問時,黑暗中傳來一聲輕不可聞的喘息,隨即謝妍便感覺腿上一涼。
沈晏正在親吻她的膝蓋。
他是殘缺的,所以他更加珍惜謝妍的健全。
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柑橘調沐浴露香氣,那味道融合了溫暖的體溫,化作一縷令人沉迷的馨香。
親吻不知不覺一路向上,謝妍呼吸亂了節奏,一把抓住了沈晏的頭發,聲音都在微微發顫,"你幹什麽。"
"不知道。"沈晏像是從某種魔怔的狀態清醒了過來,悶頭抱住了謝妍的腰,埋頭枕在她小腹上,聲音低沉而茫然。
"我就是想時時刻刻都和你貼在一起,你會不會覺得我煩。"
謝妍沉默一瞬,她想了一下,似乎早已經習慣了他這種超乎常人的粘人,真不知道之前那段日子他是怎麽裝的下去的。
"要是嫌你煩我就不會回來找你了,現在老老實實給我睡覺。"
沈晏笑了,“長樂公園的桂花開了,我們明天去看花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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