嬋妃的怒火猶如火山一般噴湧而出，瞬間便淹沒了整個宮殿。

    如蘭和如因這兩個婢女站在一旁，臉色蒼白，身體微微顫抖著。

    她們知道嬋妃正在氣頭上，任何言語或行動都可能引發更嚴重的後果。盡管內心充滿恐懼，但兩人都緊緊咬著牙關，強忍著不讓淚水滑落。

    她們用最後一絲倔強支撐著自己的尊嚴，默默地等待著嬋妃的怒火漸漸平息。

    一記響亮的耳光突然響起，打破了這片死寂。

    如因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愕——她不敢相信，嬋妃竟然會對自己動手！

    而這一巴掌，仿佛也打醒了嬋妃本人。

    她看著自己的手，有些恍惚，似乎不太相信剛剛發生的一切。

    當她的目光再次落到如蘭身上時，看到了如蘭膝下那觸目驚心的血跡，心中不禁一陣刺痛。

    而與此同時，她感到自己的手掌仍在隱隱作痛，仿佛在提醒她剛才所做的事情。嬋妃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她意識到自己失去了理智，傷害了身邊的人……

    嬋妃一時變得清醒了許多。

    她不相信，但眼前的事實依然。

    她有些頹廢般，渾身無力的走到一張椅子上坐下來，兩眼有些失神，眼睛裏空洞洞的，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良久，隻聽見嬋妃的聲音像是從很遠處傳來似的，有些飄忽，也有些低沉：“你們倆先出去吧......本宮累了，想一個人待一會......”

    如蘭踉蹌著從那些碎片上站起來，如因本就是站在那裏了，看見如蘭站不穩，她一把扶住了她。

    兩個人相互攙扶著，這時，如蘭低頭看了腳下一地的碎片，她輕輕推開如因，想一個人把這些碎片給收拾了。

    嬋妃在旁邊製止了她：“你去吧，這些明天再收拾......”

    如蘭答應了一聲，嬋妃又跟如因說：“如因，你去找些藥來，給她敷上……”如因答應了一聲好，倆人便相互攙扶著離開了宮殿。

    如因扶著如蘭回到了住處，如蘭坐下來，她低頭看著血跡斑斑的褲子，眉頭皺得緊緊的，心裏一陣慌亂，隻想趕緊去換一條幹淨的褲子。如因連忙勸住她說：“你先別急，我去找些藥來，等敷好了你再換也不遲……”

    然而，經此折磨，如蘭的心已經沉到了穀底。她隻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是冷的，沒有一絲熱氣，仿佛整個人都被冰封了一般。

    就連她說出的話，也是那般冰冷：“不用去麻煩了，人本來就是賤命一條，沒有金枝玉葉般嬌貴……”

    說完，如蘭又咬了咬牙，強忍著身體的不適，執意要站起身去換衣衫。

    如因見她如此倔強，心中不禁一痛，知道她是因為受了太多的委屈，才會變得如此冷漠和絕望。

    但她還是忍不住勸道：“如蘭，你不要這樣說自己。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寶貴的，沒有誰比誰更賤。你隻是遇到了一些困難，但這並不代表你的價值就比別人低。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如因扶著如蘭的肩頭，又輕輕將她按在了椅子上。

    一直緊蹙著眉頭、緊咬著嘴唇的如蘭，在坐下來的那一刻，終於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捂住臉龐嗚嗚地哭了起來。

    她的哭聲如此淒婉，仿佛在竭盡全力壓抑著內心的痛苦。一旁的如因看到這一幕，心中也感到異常難受。

    如因輕輕伸出手，搭在如蘭的肩膀上，輕聲說道：“如蘭，我們的命運的確如同草芥一般卑微，但我們絕不是那種沒有尊嚴的人……在這宮廷之中，那些內心堅守著一絲尊嚴的人，也許活得更加勞累艱難……可我明白，你並不想失去這份尊嚴，我也和你一樣，不想放棄它……”

    如因的話語似乎觸及到了如蘭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如蘭並沒有停止哭泣，反而哭得更加淒慘動人。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般不斷滾落，身體也因為抽泣而微微顫抖著。

    如因又說：“如蘭，你也不必太傷心了，笑一笑，就讓事情過去吧，嬋妃她......她今天確實做的過分了些......”

    如果不是因為如因說的吞吞吐吐，如蘭可能永遠都不會發現她心裏藏著事情。如蘭對此毫不知情。

    她一直單純地認為，如因正在與自己產生共鳴，站在她的立場上為她說好話，並竭盡全力安慰她。

    這種誤解讓如蘭心中對如因充滿了感激之情。畢竟，在這個世界上找到一個真正理解和支持自己的人並不容易。

    如蘭不再哭泣，她將如因的手從自己的肩頭上拿下來，輕輕握著。

    如蘭說：“如因，不管怎樣，我都感謝你，感謝你為我說話，這已經很難得了.....你也知道，我們在這裏，是感受不到溫暖之情的，而我從你身上，竟然感受到了一種溫情.....我心裏已經知足了。”

    如因笑笑：“沒什麽，你等著，我去給你找藥去，不要拖延的時間長了，傷口發炎就更麻煩了......”

    如蘭鬆開了她的手，她眼睛紅紅的看向如因，低聲又說了一句：“如因，今天因為我而讓你挨了一巴掌，我心裏過意不去......”

    如因笑笑，輕聲說：“如蘭，你心裏不要多想，今天我為你挨掌，說不定哪天，你又為我挨掌了呢.......大家相互照應著，還能感受到一絲溫暖，總好過在這裏一個人孤單單的.......”

    如蘭臉上，終於展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來，雖然那抹笑，稍縱即逝。

    不大一會，如因從外麵回來了，她手上拿著藥膏和一卷潔白的棉紗。

    看見如因回來，正坐在椅子上發愣的如蘭當即站起來，她想迎接如因，再跟她說聲辛苦了。

    如因擺擺手，卻還是讓她坐下來，然後便細心地為如蘭敷藥，包紮，一番忙碌之後，如因站起身來對如蘭說：“現在，你好換衣衫了......”

    如蘭倒是沒動，如因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如蘭眼睛看著別處，像是在自言自語：“不知道今天嬋妃娘娘是怎麽了......按照我對她的了解，她不該發那麽大火的.......她更不該對你動手，而且出手還那麽重.....”

    如因心裏一動，她知道，現在的如蘭在疑惑，她搞不懂嬋妃今天的反應何以至此？

    畢竟她天天伺候著嬋妃，雖然她和嬋妃相處的時間還不算長，但了解一個人，又何需多長的時日呢？隻需一段時間的朝夕陪伴，就會將一個人的脾性了解的清清楚楚。

    按照如蘭對嬋妃的了解，她今天的反應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也讓人難以理解的。

    如因當然知道嬋妃情難自控的緣由，但她不會跟如蘭講，這是她和明珠二人之間的秘密。

    如因笑著，又將手輕輕搭在如蘭的肩頭：“早些歇息吧......不要多想，再怎麽說，嬋妃娘娘她也是我們的主子，主子的怒火不能平息，我們又怎能逃得了幹係呢？”

    如因笑著又說了一句：“讓主子熄火，也是做婢女的一種本事，可惜你我都不具備......不要再多想了，我走了，你歇著......”

    看著如因走遠了，如蘭才又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來。

    從如蘭那裏離開，如因並沒有回到自己的住處，她直接去找了明珠。

    明珠身為皇後的貼身婢女，時刻陪伴在皇後身側，要想與之相見，實在需要耗費不少心力。

    聰明伶俐的如因並沒有被這一難題困住，反而想出了一個絕妙的辦法——學習鳥鳴聲。通過這種方式，她們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進行聯係。

    如因來到坤寧宮的正殿外，靠近窗邊的位置恰好是一座美麗的後花園。

    花園中百花爭豔，美不勝收，而那些關在籠子裏的鳥兒更是給這座花園增添了幾分生機勃勃的氣息。如因正是觀察著這些鳥兒，用心模仿它們的嘀啾叫聲，並逐漸掌握了其中的技巧。

    此刻，如因悄悄地緊貼在窗戶下方，小心翼翼地發出了一陣如同鳥兒嘀啾一般的聲音。她精準地控製著節奏，清晰地發出了三聲鳴叫。

    這是隻有明珠才聽得懂的暗號，也是她們之間約定好的聯絡信號。

    不出所料，當如因叫完三聲之後，一個身影悄然出現在宮殿的大門處。

    那個人影正是明珠！

    如因心中湧起一股喜悅之情，明珠朝她看了一眼，嘴巴往外努了努，如因便心領神會地點點頭，然後迅速轉過身去……

    二人一前一後來到了一處更僻靜的院子裏。

    明珠站定了，當即便問：“有什麽動靜？”

    如因走上前，在明珠耳畔低語了幾句。

    明珠嘴角一咧，但臉上的表情依舊，還是那樣的平靜。

    明珠低聲說：“看來，藥性發揮出來了......”她又看了一下如因的臉，伸出手竟然摸了摸，說：“難為你了，鶯兒......”

    如因笑著說：“姑娘客氣了.....我忘記跟你說了，我現在不叫鶯兒了，嬋妃給我們三個都改了名字，我現在叫如因......”

    明珠似笑非笑：“如因？是個好名字.....”

    明珠又從身上掏出一個物件來，將它放在如因的手上，如因低下頭去看，隻見是一包重重的東西，從手感上，如因已經清楚，這是一包銀子。

    明珠跟她說：“鶯兒......不，如因，這些銀子你拿去，宮裏寂寞，你又年輕，想置辦什麽東西，叫人到宮外買了來.....”

    如因推辭著說：“姑娘，這些銀子太多了，你也不易，我怎能要你這麽多.......”

    明珠說：“我在皇後身邊，總是好過你許多，你在彭王府也待過，自然是清楚我跟皇後的關係，雖然是主仆關係，但皇後待我，真的還像在彭王府時那樣，我們能做到無話不談......有什麽好東西，皇後總是想給我一份......自然，我手頭上，比你寬裕多了，你也不要推辭，隻管收下......”

    如因低下頭看著那包銀子，語調有些悲聲：“姑娘總是照顧著我，在彭王府時是，在宮裏又是......我心裏隻有感激，隻有把姑娘交代給我的事做好，才算是報答......”

    明珠嘴角有一抹笑，她輕聲說：“如因，我是不是跟你說過？我讓你去做的事，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我們？”

    如因點點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我知道姑娘不甘人後，心中有著無盡的委屈和憤恨。姑娘的心聲，隻對我鶯兒傾訴過。即便是皇後，也未必知曉姑娘內心深處的愛恨情仇。想當年，姑娘也是出身於王府貴族，本應享受榮華富貴，奈何命運多舛，如今失去了一切……皇後與姑娘雖共度歲月，但心境迥異，自然難以產生共鳴。”

    如因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姑娘對我信任有加，關愛備至，甚至還許諾將來要照顧我、提攜我。得此厚愛，我已心滿意足。”

    明珠凝視著如因的臉龐，輕聲問道：“你真的相信，我有能力實現這一切嗎？”。

    如因的眼睛裏閃爍著光芒：“我一直都堅信......姑娘心氣高遠，更關鍵的，姑娘有那個實力.....”

    明珠終於嘞開嘴笑了：“承蒙你的信任，如因，我隻許自己去勝，而不許輸。”

    如因將明珠送她的銀子收下了，她正好正在攢錢，多了這筆銀子，她自己的錢袋子又鼓了一些。

    如因心裏又踏實了一些。

    畢竟，在這宮裏，雖然花銀子的地方實在不多，但她還是盡可能的將每月的例錢都存了下來，這是她喜歡存錢的習慣使然，也是她自己的一個人識導致有這樣的習慣。

    如因心裏非常清楚，在這偌大的宮殿之中求存，能夠讓她感到安全且踏實的東西，絕對不會是來自於某個人的關心與照拂。

    畢竟，在這個地方，根本就沒人會對她關懷備至、噓寒問暖，唯有明珠除外。

    她在這裏度過了無數個日日夜夜，經曆了春去秋來、四季更替，但內心始終需要一份慰藉才能繼續支撐下去。

    然而，如因認為，想要從人身上獲得慰藉太難了，即使有那麽一點點溫暖，也像是沒有根基的浮萍一樣，隨時可能被風雨吹散，無法長久地抓住。

    相比之下，她的安全感和踏實感，一直以來都是那些冷冰冰、沉默不語的銀子所賦予的。

    正在如因有些心思飄忽之際，明珠問她道：“嬋妃的藥包還剩下多少呢？需不需要讓杜太醫再多開一些過來？”

    如因心中暗自思忖著，看起來，明珠似乎也開始有些焦急迫不及待了啊。（www.101novel.com）